回望故乡1

杰克

回望故乡

现在回想起来，我见过的爷爷辈的亲人只有我大爷爷。在我有限的残留的记忆中，只记得大爷爷是个瞎子，身材很是魁梧。

爷爷有四兄弟，按老家的规矩，取名时名字中间一个字是辈分，后面的另一字，分别是福如东海，合成一个家长美好的希望。至于太爷爷，我父亲也只听隔壁家的大娘讲过，说是留着稀疏的胡子，常年在后山放羊。

爷爷们的故事倒是听讲过一些，记住的有两个。其一是爷爷四兄弟打老虎的事。

我们那一带也算是山区，山虽然不高，但树林很密山上有很多野兽，野猪麂子较多，也有老虎。每到冬闲时节，男人们都上山打猎，打猎是文雅的说法，由于当时的武器一般都是土铳，所以我们那一般都叫打猎为打铳。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解放后七八十代。大伯就有一只土铳，小时候我还吃过一次大伯打的野鸡，味道怎样不记得了，只记得大伯的土铳还发生过一次事故危机。

大伯把铳放在太阳下晒火药，四堂兄不懂事，把扳机抠响了，结果把大奶奶家晒东西簸箕打了一个大洞，幸好没伤着人。大人们都觉得后怕，但我们当时还觉得很好玩，唉笑哈哈的把事情讲了半天。

再说回打老虎的故事。当时是山上发现了老虎，应该是现在已经绝迹的华南虑。附近几个村的男人都远远的把老虎围在山上。老虎也很厉害，躲在荆棘丛中，由于有很好的保护色，大家只知道在山上的一个大致方位，并不能准确定位。

大家都缓缓的合围向前，可能是大爷爷无意中走到离老虎最近的地方，人没有发现虎，可虎早已紧盯住了人，并把目标紧紧地锁定了我大爷。

困兽犹斗，随着大爷距离的靠近，老虎终于发威，一个飞扑，抓住了大爷。大爷慌乱中恶胆丛生，紧紧拽住了老虎的前爪，用

头顶住老虎你的下颌。大爷力气很大，老虎一时也没有办法。大爷大声呼救。土铳等远火器不能用，怕伤着和老虎纠缠扭打的我大爷。众人只能远远的围观着，没有人敢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二爷从外围赶来，拿起一杆长矛，独步赶上前，对着老虑的脸上身上一顿乱戳。这东西吃不住痛，惊慌失措中丢下我大爷，几个飞奔，消失在密林深处。众人才一哄而上，和二爷一起救下大爷，再也没有人提起去围追老虎的话了。

这个故事奶奶给我讲了很多次。我和我弟第年龄相差不大，小时候总爱打架，或是谁偷吃了谁的几颗花生或一个烧熟的红薯，或是碰了谁不该碰的木陀螺，打了一架，弟弟哭起来时，奶奶总是讲起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兄弟要团结，说是打虎也要亲兄弟，你看那么多人国着，真正上了的只有你二爷。

我和弟弟听得似懂非懂的。可是过不久，打闹的哭声笑声又响起来。

第二个关于爷爷的故事是听大伯讲的，故事有点悲情。有一次大伯和我父亲在一起，哥俩喝了点酒，大伯脸色发红，话匣子打开，往事汹涌。

那也是在解放前，国民党提征兵的时候。由于我爷爷有四兄弟，按照规定要出一个人去当兵。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内战时代，人命如草，什么说教和理论对这些村民就是天方夜谭，他们认为去当兵也就是去当炮灰，所以大家在心里无限的抵触。

抵触也没有办法，严令下来，也是有吏夜捉人的。家人没有办法，只好让最小的爷爷去当兵。

原因有二：小爷爷比较灵活，很会跑，可以躲枪炮，而且容易逃脱回家。坏的方面是，因为灵活，再加上是家里的老幺，父母惯坏了的，导致下地干活不肯出死力，奶奶的话说是不务正业，喜欢唱戏，过年时踩高跷，高高的高跷是他的主场，一路上踩得是行云流水，舞的是天花乱坠。而这些艺术天赋在正经农村人看来不是正事，所以破罐子破

摔，就让他去当兵了，虽然他也极端不愿意。

最后一次被捉是小爷爷从外地刚刚逃回来之后。那是一个夜里，大伯和太奶奶正睡在堂屋的楼上，忽然听到小爷爷喊娘的声音，

知道是小儿子逃命回来了。生离死别后的相见让太奶奶激动万分，赶忙从楼上下来，给最心疼的小儿子做饭，谁知黑灯瞎火中

下楼梯时，一脚踏空，摔了下来，还中了风，当晚就去世了。

出殡时，小爷爷趴在棺木上哭的是死去活来。厄运还没有结束。住在邻村负责提征兵的保长还是甲长叫豁耳宝的，听说小爷爷逃跑回来了，就带了几个帮手，扛着枪来抓他。

生离死别又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般的小爷爷悲愤至极，反了吧，反他娘！+

小爷爷拼死向前，从帮手身上抢下一支枪，拉开红线（大伯的原话，我想应该是保险)，准备干掉混蛋豁耳宝。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明眼人还是有的，这时，村中的的长老们出来和事转弯，答应出殡完后小爷爷跟他们去当兵。重重压力之下，小爷爷终是没能打死豁耳宝，而是吞下这滔天大恨。出殡后，小爷爷就被他们带走了。一走之后，从此再也音信，人也没有问来。

现实版的石壕吏就在我家爷爷辈中真实的发生过。经过新旧社会父亲告诉我们，那时候。确实有很多人是带着血海深仇去参加共产党的队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