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革了,我们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中断了学业。早已停课了,朗朗的读书声,被“造反有理”的喧嚣声所淹没。昔日的教室,早已空空荡荡;桌椅上满是厚厚的灰尘,墙角落里的垃圾,滋生出白茸茸的霉斑,散发着刺鼻的气味。</p><p class="ql-block"> 教室的玻璃碎了,窗框里的残片发出愤撼的呻吟。被砸坏了的课桌椅,四脚朝天,诉说着满腔的哀怨。大操场上长满了杂草,密密的野草几乎把球场吞噬……</p><p class="ql-block"> 校园内;墙上、壁上,贴满了大字报,一层盖着一层。小操场上,拉起了一根根铅丝,大字报似尿布,一张挨着一张垂挂在下面,风卷着脱落的碎片在地上翻滚。几幅大标语架在显眼的空间,白纸黑字:“彻底砸烂资产阶级教育路线”“打到死不悔改的走资派崔玉华”(他是县中校长、党支部书记),散发着浓浓杀气。县中,已陷入了动乱的漩涡之中。</p><p class="ql-block"> 那日,办公楼前的操场上搭起了高台,架起了高音喇叭,一些红卫兵神气活跃地布置着警戒线。台下,人头攒动、拳头挥舞,口号声、叫唤声,一浪高过一浪。台上站着校长崔玉华,他是老革命,人高马大、铁骨铮铮。</p><p class="ql-block"> “我是共产党员,死都不怕!你们要干什么?”他双手叉腰,昂首挺胸。</p><p class="ql-block"> “崔玉华死不悔改,罪该万死!”台下响起一片口号声。</p><p class="ql-block"> “打到崔玉华!”台下冲上去七、八个红卫兵,蜂拥而上。一阵拳打脚踢,反剪着崔校长的双手,把他的头狠命往下摁......</p><p class="ql-block"> 学校的各级干部,一个接着一个被押上了台。他们一言不发,以沉默来抗争。也许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个人的力量是难以抗拒这动乱的狂飚。 </p><p class="ql-block"> 每个人的头上戴着纸糊的高帽子,上面写着各自的姓名与罪行。团委书记顾小圆老师(我们的初二班主任),一介纤弱书生;消瘦的脸颊上,被摘去了高度数的眼镜,紧眯着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病态像。帽子上写着:“混进党内的小爬虫——顾小圆!”头小,帽子大,套下去罩住了半个脑袋;他只能举手托着,诚惶诚恐、一路踉跄。</p><p class="ql-block"> 所谓的批斗,颠来倒去,重复着那几句激进的政治口号。激动之极,拳脚相施。顿时,台下发出了指责声,随即一阵骚动,对立的两派学生闹得不可开交......</p><p class="ql-block"> 教师们一个又一个相继关进了牛棚。男的、女的一律被剃成了光头。裸露的头皮在阳光下泛着青光,记下了非人的屈辱。昔日的造反派同事、学生小题大做,任意膜造各种罪名,对他们进行批斗、凌辱。教师们忍受着肉体、精神、心灵上残酷摧残。</p><p class="ql-block"> 东方拂晓,晨光微曦。一阵尖厉的哨子声把教师们驱赶到了操场上。腰弯成了九十度,背诵了语录后,再唱认罪歌:“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我有罪……”唱着唱着,女教师们羞愧地低下了头,男教师们索性放开了喉咙,以特有的方式控诉这种罪孽,宣泄心中的酸楚与愤撼……</p><p class="ql-block"> 绝大部分的农业户口的学生,停了课即回生产队干农活去了、阿培是其中之一。城镇户口的我,在县中呆了一年多;一则回家无事可做、二则出于好奇,或者说是被那种氛围吸引。但我从未有过一丁点的作恶,保持了一份良知。作为一名旁观者、我见证了县中所发生的一切。</p><p class="ql-block"> 1968年10月我下乡插队,成为了邬桥公社红旗大队第七生产队的农民。阿培是红旗六队的农民,昔日的县中校友成了同一个生产大队的农民。攀了亲,我与阿培(姑妈的儿子)成了亲戚。阿培与我未婚妻同岁、他月生大(土话,早出生。)未婚妻叫他表阿哥。我大阿培一岁,顺女方关系、阿培成了我的表舅兄。</p><p class="ql-block">作者:陆剑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