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砚载德

观澜雅集

（清代中期制白玉凫式砚）

　　国人好玉，自古而然。用玉石制造器物，国人自距今一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开始，到新石器时代晚期的良渚文化中的玉琮和红山文化中的玉猪龙，都已是制艺精美。到商周时期，玉器已成为天子王室祭祀时的专用器物。《周礼-春宫-大宗伯》载言：“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当时的人们认为玉为通灵之物，是人与神的沟通媒介，玉器便成为神灵的化身。但真正把玉嫁接到思想文化层面，是从春秋时期开始，表现形式就是让玉与德相辅相成，玉器不再是单纯的祭祀通灵工具，而化身为君子之德的载体。孔子认为玉有十一德：“仁、智、义、礼、乐、忠、信、天、地、德、道”，从此玉便有了人人可享的道德内涵。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对“玉”字释义：“玉，石之美，有五德者。”所谓五德，就是仁、义、智、勇、洁。于是从帝王到士人，都要在身上佩玉，以示君子之德于身，所以《礼记》中就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之说。

（唐代制辟雍形岫岩玉砚）

　　用赋予了崇高道德品质内涵的玉石制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最早的说法是出自北宋初年苏易简的《文房四谱》一书：“昔黄帝得玉一纽，治为墨海焉，其上篆文曰：帝鸿氏之砚。”这当然是个历史传说，无证可据。从现存的考古出土记录看，用玉石制砚的时间不会晚于汉代，汉墓出土的有和田玉砚和青玉砚。在存世的历代古砚中，玉制砚最为稀少，原因大约有三：一是古代玉石珍贵稀少，且价格昂贵，除了皇家贵戚之外，一般人都不会用玉制砚。二是由于玉石质地坚硬平滑，并不适合研磨发墨，实用性远低于观赏性。三是玉制砚的制作远比石制砚要耗时耗力，工艺复杂，难度更高。虽然北宋米芾在其《砚史》一书中认为：“玉出光为砚，着墨不渗，甚发墨，有光，其云磨墨处不出光者，非此。”但这个“甚发墨”，就必须使坚硬的玉质砚堂形成砂面，古代匠人是用细而尖的铊子一点一点的研砺出来，工艺非常繁杂。这些大体上就是玉制古砚稀少的原因。

　　这是一方制于唐代的辟雍形岫岩玉砚，由一掌大小的整块玉石镂空雕刻而成。砚堂的辟雍形为中间研池高于环周墨池，这是唐代制辟雍砚的制艺特点，此前魏晋时辟雍砚式是研池低于或平于墨池。砚堂中的研池不是平整，而是呈中凸边凹状，这是经过铊子磨砺形成的砂面，便于研墨用，砚堂中遍布磨痕和墨斑，可见这是一方久用的实用砚，而不是单纯的随葬用品。砚下镂空，环周雕刻十六只象腿形砚足，与底座相连，砚身遍布墨沁，几乎掩盖住了黄褐色的岫岩玉原色。

　　以玉制砚，是砚以载德。用者置于文案之上研墨，有如面对诫语：须以德修身，一日三省，始为君子。这也许就是玉砚在砚史文化中珍贵崇高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