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桂林到阳朔（散记）

疏 桐

　　今年入春以来，桂林一直干旱缺雨，很多地方甚至出现了难得的湿地干裂。我们是在“五一”假期后抵达桂林的，说来也凑巧，抵达的当晚，桂林就飘落起如织的雨丝，下榻地所在的两江四湖景区云雾轻泛，氤氲如仙境。逍遥楼前的漓江水和湿嗒嗒的老街，在细雨中泛着微光，蜿蜒如带，将压抑许久的欣喜融入到高楼、绿树和行人的眉目之间。同行的小吴夫妇打趣说：择日不如撞日，带雨来随风行，正是恰当时候。

　　一、象鼻山：一个凝固的传说

桂林城内的象鼻山，是这座旅游城市名闻遐迩的图腾，也是一定要去造访的首选地。象鼻山，顾名思义就是一座类似于大象鼻子的山。

未入公园，远远地就望见了这个景观，如一头巨象垂首饮水，长鼻子探入漓江，任凭身边游船喧哗，犹自岿然不动。由远而近，景区讲解员在青黑的山体和石壁间，形象地指点着象眼象耳，葱绿的植被舒展如鳞，雨水顺着岩缝滑落，悄然无声。

游步道上行人如织，拍照的、赞叹的一晃而逝，各自忙碌。而象鼻山只是静默，任由江水冲刷，任由风雨剥蚀。也许是经历过太多的时代更迭，听过太多的悲欢离合，早已习惯了人间的喧嚣，超然物外处变难惊了。

登至象鼻山的"象眼"处，透过石洞望去，漓江对岸的桂林城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现代的高楼与古老的山水在此刻奇妙地共存，仿佛时间在这里打了个结，既向前奔涌，又固执地停留。

　　二、漓江：一帧流动的画卷

从桂林到阳朔，漓江的水路，是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

我们乘坐的三星船和其它游船依序而行，两岸的山高低大小不一而足，比起浙西高大的山脉，用山包一词会更贴切些。这些山包连片带群，却又独自孤立，如屏风般次第排开，时而陡峭如削，时而圆润如螺。细雨中的山峦，蒙着一层薄纱，朦胧中透着几分神秘。

漓江的水清澈如眸，清得能看见河底的卵石，清得让人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偶尔有不知名的小村庄，在岸边绿树的掩荫下，露出大半个脸，让人陡生世外的执念；河湾处有一排排的小游艇划过，大船和小艇安静地伴游，互相欣赏又同步入框。

船过九马画山时，游客们全拥到了甲板上，在导游的引言中，寻找九匹骏马的轮廓。说笑声里，当年的谁只数到3匹，谁又一口气数到了9匹。九马画山微笑不语，安静地注目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含蓄而隽永。

　　三、龙脊梯田：一枚遗落的陨石

去龙胜的那天，雨下的特别大。行进在黄洛瑶寨仿古建而木结构揽桥上，雨点和当地的农人一样欢快，爬湿了游人的裤腿。

雨天乘坐景区游览车去平安寨，应该是最佳选择。这颗跌落人间的美丽陨石，藏在云深雾遮的山林间，如同江南柔软丝滑的锦缎，沿着平安寨周边的山脊线徐徐辅开。百步梯、千步梯，延着山脊整修的游步道，我们在时光的缝隙里漫步穿行，隐隐约约的山寨古老而神秘，雨在下，时间静止。

一袭粉色雨披的壮族大哥，正扶着简便的农作机，在曲曲绕绕的方寸间熟练地犁田，贤惠的妻子撑着一把花伞紧忙在后边。此时，微云飘升，雨点缤纷，许多犁好的稻田里白水飘香。

我举起手机，定格、聚焦、轻点，纷纷按下这一幕春花，如他们般迫切期待的秋喜。

　　四、阳朔：一间山水的市井

阳朔的山水，和桂林一脉相承，似乎又更显奇绝处。十里画廊的公路两旁，奇峰耸立，岩洞突兀，田地平整。山与山间，自有另一番风味天地。如能摆上一副画具，信手涂来，则三百六十度无处不美图，满眼皆水墨。

而西街，则是阳朔的另一张面孔。青石板路被无数脚步磨得发亮，两侧的酒吧、咖啡馆、工艺品店鳞次栉比，国际招牌高低错落。子夜时分，我独自步入这片闪烁的霓虹，音乐声从四方漫溢，不同肤色的游人交汇成街。

我坐在临街的小食摊上，要了一打啤酒，还有荔浦香芋制作的糕点，身后是正全力弹唱的年轻歌手。突然想起十八岁的那年，我们喝醉了酒，在浙中的某个城市街头大声唱着齐秦的“狼”。

看着舞台前的青春剪影，有些想拿起吉它弹唱的冲动，“西街不睡我不睡”！——对，就用这个主题唱一曲，把不羁的过往和进西街这斑驳的夜色里。

　　五、银子岩：一幕隔世的幻境

阳朔的山水不仅在地上，也在地下。银子岩，便是大地深处的神仙梦境。

踏入岩洞，凉意扑面而来。钟乳石如剑如笋，如幔如瀑，在彩灯的映照下，呈现出梦幻般的色彩。这是"雪山飞瀑"，那是"菩萨讲经"，远处的就是传说中的“擎天一柱”，可我觉得，这些钟乳石本身就已足够震撼，自然神功或许并不需要人为加持。

最奇的应该是那"音乐石壁"，薄如蝉翼，轻叩之下，竟发出金属般的清响，宛如天籁。古人说"石不能言最可人"，可这石头，偏偏以声音诉说着亿万年的故事。

　　六、归途：一轮不二的永恒

离开桂林时，天又下起了雨。漓江上白雾弥漫，山体在晨光中渐渐显出轮廓线。回望这一程山水，在雨中，更在彼此的心情里。

千百年来，桂林的山一直在立，漓江的水一直在流，三姐的歌一直在唱，阳朔的街市一直在变。游人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笑声响了一段又静默一段。唯有这山水，沉寂无声。

也许，世间本无永恒，也未必有归途。我们，终究是这山水间的过客，无关晴雨，无关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