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散文】大泉沟赏水

行者归来

【摄影散文】大泉沟赏水

散文/摄影 行者归来

记不清多少次到大泉沟了，也记不清拍了多少次大泉沟的水。

大泉沟离我居住的小城不远，走高速，车程不到二十分钟。所以，每年春夏秋，我都会去大泉沟放空、放松自己，与水缠绵，与水对话，在与水的亲近中让自己陶然。我认为，把平凡的日子过成诗，就是对生活最大的敬意，把生活过得清爽干静，也是一种很高级的修行。

今年盛夏大泉沟赏水，是一次说走就走的行动。暑气在六月的午后织成密网时，我踩着碎金般的阳光走进大泉沟。林木在这里叠成墨绿的穹顶，蝉鸣被风揉碎了筛下来，落在肩头时已带着溪水的凉意。最先入耳的是水响，不是瀑布的轰然，而是无数细流私语的总和，像谁在叶隙间抖落了一把银铃，叮叮咚咚地引着人往幽深处去。

这里的水该是被山魂滋养了千年的。你看那石缝里渗出的，是垂落的玉练，顺着青苔斑驳的岩壁滑下，在低洼处聚成一汪碧潭。潭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偶有光影掠过，便有银鱼似的光斑倏地游开，惊起几星水珠，落在手臂上，凉得人心里一颤。更妙的是那些流经浅滩的水，性子活泼些，遇着顽石便雀跃着分作几绺，又在下游笑着汇合，把岸边的蕨类洗得发亮，连叶片上的脉络都透着水光，像谁用翡翠细细勾勒过。

行至中段，盛夏丰沛的水量，让水势忽然有了些奔放的意味。一道窄窄的涧谷里，水流不再是呢喃，而是打着旋儿往前冲，撞在岩石上迸起碎玉般的浪花。有那么一瞬，我看见阳光穿过水沫，竟在涧底织出一弯淡虹，转瞬又被奔腾的水色揉碎，散作满溪星芒。这水许是藏着山的性情，看似温柔，却在沟壑间藏着不羁的力量，任你用目光去追，它只朝着密林更深处奔去，留下一路清响，像是在嘲笑人的步履迟缓。

坐在溪边的老树根上，看水流过青苔覆盖的石阶，忽然懂得古人为何说“流水不腐”。这水明明是液态的，却带着某种永恒的姿态，它绕过障碍时的柔韧，跌落深潭时的坦然，在平滩上舒展时的自在，何尝不是一种活着的智慧？指尖浸入水中，凉意从指缝漫进心尖，那些被城市喧嚣拧紧的思绪，竟像被这溪水慢慢捋顺了。平日里困在格子间的目光，此刻追着水面漂过的落叶，看它打个旋儿，又悠悠然流向远方，忽然就明白，所谓放空，原是让心跟着水流去流浪，不必问归处，只消在这潺潺声里，做一尾忘忧的鱼。

暮色渐浓时，溪水染上了一层琥珀色。对岸的林木在水汽中凝成朦胧的剪影，只有水流依然亮着，像一条飘动的银丝带，把黄昏的寂静串起来。我起身时，听见身后的水声依旧，不疾不徐，像是在说：你看，山和水早已在这里等了千年，等一个愿意放慢脚步的人，来听水讲关于自由与从容的故事。而我带走的，除了满袖清凉，还有一溪流水在心底蜿蜒成的诗行: 原来最好的赏水，不是用眼去看，而是让心在水的姿态里，遇见自己最本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