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龄,儿伴心中的温暖星光

神舟一号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者:程济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5月15日,原城北中心的几位校友商量着小聚,我准备给陶平打电话时,心中突然涌起一丝犹豫,隐隐觉得今日会有事情发生。自从很多事务在手机上就能完成以后,一般情况下,我很少去大院了。只是接到了孟星主席转发的讣告——原市政协副主席祝庭龄同志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方知庭龄走了。尽管早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可这个消息真的传来时,依然让人觉得太过突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庭龄不应该这么早离去啊!他家有着令人羡慕的长寿基因。他的哥哥庭勋是八十年代授予的少将,如今已是九十有四;姐姐、姐夫也都九十以上高龄,仍是身体康健,小哥庭辉也是如此。细细想来,大概还是那次车祸留下的隐患,无情地、过早地夺走了他的生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与庭龄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那天,我跟随杨明荣主席、朱建国主任一同前往中医院看望他。见到我们,他眼中满是欣喜,尤其是看到杨主席时,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识突然清醒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双明澈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友善的光芒。虽然他有疾在身,身着病号服,身形明显消瘦,但精神却依旧矍铄。病房里干净整洁,没有鲜花的装点,也没有多余的杂物,唯有床头茶几上整齐地堆着几本书,那是陶平陪伴他时的阅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和庭龄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上一代。他家原住东关街282号,那时,282、252、花旗所聚集着治淮人员之家。他的父亲祝家栋是位杰出的水利建设专家,曾担任过著名的江都水利枢纽一站、万福闸等江苏省内水利项目的技术总指挥,得到过时任江苏省水利厅厅长熊梯云的高度肯定。当然,叔叔也是我的老领导。七十年代初,江苏省水利工程总队迁往金湖与宝应湖农场合并时,我也下放在那个农场,曾与叔叔在七大队一起捆过麦把。叔叔身体不好,捆把时需要小杌子坐着,我帮他挽腰子,他认真的捆把,还把落下的麦穗拾起塞进把中,当我告诉他我和庭龄是同学时,他激动不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青少年时代是人生中最值得怀念的时光。我与庭龄同在城北中心,也就是东关小学,那还是江爷爷的母校。六年的同窗岁月,让我们建立起了无与伦比的深厚友谊。那时,我们一起在大街小巷滚铁环,清脆的铁环声回荡在街头巷尾;一起欢快地踢毽子,毽子在空中上下翻飞;一起趴在栏杆上够鸡爪子,为那一口美味而兴奋;我们还一起敲打面盆,剪下昏死的麻雀腿换看电影《宋景诗》;农忙时节,我们还一同下乡拾麦穗,感受着劳动的艰辛与收获的喜悦;我们还跑到桑园里摘桑椹,吃得满嘴乌黑,却依然笑得灿烂。那些日子里,我们也常常躺在草地上,畅想着未来,眼中满是对未知的憧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东关小学的钟声跨越百年光阴,当百年校庆的旗帜扬起时,四十三载的岁月尘埃终于在重逢的拥抱里轻轻落定。那场期盼已久的相聚,让散落天涯的同窗终于完整归位,时光仿佛在此刻按下暂停键。为了珍藏这份跨越半生的情谊,我写下《小学情怀》组诗,其中一首,是专为庭龄而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收到诗稿的庭龄,当即在一张A4纸上,用铅笔工整地写下回诗。字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温柔:"得程济威同学诗一首,过奖之辞实不敢当,答和一首以释之"。他的诗句朴实却真挚:"不诉童趣诉衷肠,我辈艰辛胜寒窗。风雨迎来太平世,满园春色满园香。"落款是2004年5月30日,那是一个被阳光浸透的日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这页泛黄的纸,我始终小心珍藏。铅笔的字迹随着时光流逝微微晕染,却愈发清晰地刻着我们共同的青春印记。每当眼光掠过那些文字,仿佛又看见庭龄伏案书写的身影,听见他爽朗的笑声,看见同窗们年少时在校园里奔跑的模样。这不仅仅是一页纸,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情谊,一段永不褪色的岁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六七十年代,上山下乡的浪潮如汹涌的春汛,漫过校园的每一寸土地。行囊里装着相似远方的同学们,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相继告别扬州。在这场时代的迁徙中,他与校友陶平被分配到不同的远方,却用一封封书信,在岁月的长河里架起爱的桥梁。多年后,庭龄总会感慨,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遇见了一生挚爱陶平。但鲜有人知道,早在高中时光,爱的种子便已悄然种下——那个眼眸似藏星河的女孩,早已在他心底,写下了最动人的情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陶平的故事藏在时代的肌理里:父亲曾是泰兴政协主席的风骨,哥哥后来成为公安部长的风云,在当时却成了需要审慎掂量的注脚。在尚未拨乱反正的年月,先一步通过师院文科毕业的庭龄分在了组织部。在申请结婚时,组织的谈话像一道锋利的分水岭,将"前途"与"爱情"推至天平两端。庭龄说这话时,皱纹里还藏着当年的果敢——他甚至未让思绪在抉择的纸页上片刻迟滞,将陶平的手牵得更紧。那不是莽撞的冲动,是看过生活粗粝后,仍愿以半生安稳换一人白首的孤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爱的岁月是一首无声的诗。婚后,虽居两地却在心中分享一个馒头的温热,在油灯下用眼神熨平生活的褶皱,把"相濡以沫"四个字写进每一个晨昏。每每提起,庭龄眼角的笑纹里还漾着陶平年轻时的模样——那些被岁月打磨过的细节,比如她为他缝补衣袜时哼的小调,比如他冒雨为她采来的野菊,都成了家风里最温润的注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这份爱亦流淌进下一代的血脉里:曾与母亲在乡下度过五十天的儿子从清华硕士到美国博士,如今在上海的写字楼里执掌风云,却会在需要的时刻带着妻儿回到老家,陪父母吃一顿家常菜;孙子继承了祖辈的坚韧,在自己的天地里崭露头角,让这棵饱经风霜的家庭之树,始终有新叶在阳光下舒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暮色里的阳台,庭龄与陶平常坐在藤椅上看晚霞。庭龄会轻轻握住陶平文静细嫩的手,就像当年在田垄上那样。那些关于选择的过往,早已在时光里酿成蜜,不仅甜了他们的一生,更让每个听过故事的人懂得:所谓幸福,从来不是攀附云端的绚烂,而是在时代的洪流里,握紧彼此的手,把平凡日子过成值得传颂的诗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学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彼此间的距离也渐渐拉开。庭龄先后任市计委主任、副市长、副主席。但他为人宽厚,重情重义秉性未变。他骨子里仍是透着文人的纯粹与赤诚。严格意义上讲,他更适合深耕学问,成为一位令人敬仰的教授、学者,而非周旋于官场。与他相处,总能感受到一种知识分子的书卷气与亲和力,他会在闲暇时与老友谈论书中的精妙观点,会在病榻上仍手不释卷,将知识视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养分。对待工作,他全身心投入,秉持着实事求是的态度,以学者的严谨去钻研政务;对待同事和下属,他没有官架子,更像是一位和蔼的师长,愿意倾听他人的想法,给予真诚的帮助和建议。他的心中,装着对真理的追求,对知识的敬畏,以及对情谊的珍视。尽管身处官场,他却始终保持着那份文人的初心与坚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绽放着独特而温暖的光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人生的求学之路宛如星河般漫长,而小学时光则是其中最绵长的一段,虽然也有维九、兴国等延伸至中学、大学,但小学同窗情谊,恰似未经雕琢的璞玉,纯粹无暇。没有世俗的算计,不见虚情的假意,彼此赤诚相待,将爱心与善意毫无保留地交付。特别是那些在岁月风雨中跋涉过的人,对那段纯粹的时光总是怀着深深的眷恋。庭龄始终以一颗赤子之心对待曾经的小学同窗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给予相助。无论是兆琪、大林、润复,还是维九、德林、燕玲等等,只要一声呼唤,他便穿过霓虹,将繁忙琐事暂搁身后,参加无须面具的相约。这份情谊历经时光淬炼,宛如窖藏的陈酿,愈久愈醇,愈发珍贵。每一次相聚,都是时光馈赠的温柔诗行;每一回重逢,都让我们更深刻地体会到,人间至暖,莫过于岁月深处那份始终如一的牵挂与奔赴。而我感受尤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兼任省水利安装公司办公室主任时,他从维九哪儿打听到我办公室的电话,主动给我打来电话。电话里,他亲切地和我聊了许久,询问我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还让我如果遇到困难一定要找他帮忙。在他的话语中,没有一丝领导的架子,有的只是老同学之间的关心与牵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润扬大桥建成后,市社科联举办了一场《大桥建成后对区域经济影响》的论坛。两市都有领导参加。同学谢连生也参加了活动。我撰写了论文《浅折建立滨江大市的可行性》并进行现场发言,在发言过程中,我的论点与主持人建成产生了争执。当天,庭龄也出席了这个论坛,当时他没有当场表态支持谁。到了晚上,与会者在西园工作餐,他特意拉着我走到建成的桌子旁,微笑着说:“我与济威同学六年,而与您同学仅为三年。”在他的风趣幽默的调和下,我俩握手言和。他用这样巧妙又温和的方式,化解了矛盾,文章也出现在黄山出版社出版的《润扬大桥建成后的区域经济》一书中。既维护了彼此的面子,又让气氛重新变得融洽,足见他的高情商与平易近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在庭龄的从政生涯里,党派工作虽非他直接分管的领域,可每当我以同学身份邀请他出席党派活动时,他总会欣然应允、准时赴约。那些年的活动现场,总能看到他步履匆匆却面带和煦笑容的身影,仿佛赴的不是一场公务,而是老友间的温馨聚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民革江苏省水利建设五周年雅聚启幕,庭龄与夫人陶平先一步抵达。当我握着他那温热掌心的刹那,仿佛有股电流穿过全身——那是兄长般的力度,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济威,你的工作很用心。"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泛起温柔的涟漪。雅聚的现场渐渐热闹起来,庭龄与孟星主席并肩而行,如同两株挺拔的青松。他们驻足在每个党派成员面前,握手时的温度、交谈时的笑意,让整个会场氤氲着融融暖意。当他与党委负责人开文同志交谈时,庭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说起水利建设时如数家珍、如同回家,将现场气氛点燃至沸点。我望着他们亲切交谈的身影,忽然懂得,所谓圆满,不仅是流程的完美无缺,更是人与人之间真诚的温度,让这场盛会真正成为凝聚信念与力量的星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他从不以分管领域为界限,只要是对党派发展有益、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总是不遗余力地给予支持。每一次的到场,每一句鼓励的话语,每一个支持的行动,都饱含着他对党派事业的热忱,对老友的情谊,以及对责任的担当。这份情谊与担当,成为我在党派政协中不断前行的动力,也让我在岁月的长河中,始终铭记这份温暖而珍贵的支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暮色垂落时惊闻庭龄离世的消息,手中的茶盏微微发颤,氤氲热气在眼前模糊成朦胧水雾。记忆里庭龄谈天说地的模样还鲜活如昨,此刻却已隔着生死银河。我委托老干部处祁媛主任送去缀满白菊的花篮,指尖悬在信笺许久,才将千言万语凝成一阕《蝶恋花》:"噩耗惊传云黯度。昨日音容,化作天涯路。曾是同窗嬉巷户,相知发小情如缕。双职倾怀皆尽付。政务膺肩,亦系群团务。耿介热忱人尽慕,宽和长记春风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纸页上墨迹未干,窗外的梧桐叶已簌簌低泣,恍惚间又回到年少时巷口的青石板路,我们追逐着夕阳奔跑的笑声还回荡在时光深处。庭龄,愿天堂没有病痛,愿你在星河那头,仍能与清风明月相伴,继续你未竟的热忱。此生缘分虽尽,那些镌刻在岁月里的情谊,永远是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光。</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