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街

琍爾

出街

文／琍爾

2025年5月17日周二

晴

初夏的清晨，出门买菜，一路绿荫掩映，被微风轻拂，活着的惬意从皮肤浸润心窝。两腿软软的，似乎走不到明康汇。

从桃源路拐入翠锦路，往南五六百米，在翠锦路与丰源街丁字路口，往东走，便是明康汇。这时，二个女人侧身超越过我，＂新开的菜场，很冷静。＂

＂小姐妹， 新菜场往哪走？＂好事的我追着人家屁股后面问，唯恐人家爱理不理。

＂穿过前面的红绿灯，就看见了。＂她俩很热情，指着丰源街与云锦路交叉口。也许是见我满头白发，动了侧隐之心，不忍忤逆，就像我见了乞讨者不忍视而不见，给一块硬币，以宽慰自己那颗脆弱不堪的心灵：总比他活得好多了。

找到新开的菜场，只见招牌上写着，＂金星桃源农贸＂，猜测它大概是我下乡时金星大队的产业，只不过拆村建居后，称呼变了，嵌着历史印记的＂金星＂二字没变。在我心里，金星社区，就是金星大队，这一方土地，在我心里有着浓厚的情感。它在我的脚下，斗转星移，把我从青涩懵懂的少女变成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太，这儿是我的第二故乡。

菜摊儿设在二楼，好几个摊主都熟悉的很。半山桃源公园门口赶早的露天蔬果摊贩，上个月被驱赶抹尽后，几个识时务的，横下一条心，在新开的金星桃源农贸市场安家落户了。估计他们是这样想的：钱少赚了，有得赚就行。还免遭风吹雨打，再也不必受被穿制服的呵斥追赶之苦。

我买了一块豆腐，一块鸭血，一块生姜，一个猪腰，提溜提溜着不算重，返回＂钱大妈＂处买了一块冬瓜。四袋蔬菜，双手拿捏它们，必须重量均分，两臂伸缩又垂直，惦量惦量老腰还能支撑。

最多就这点好拿，明天记得背双肩包。

昨天，小徐阿姨不让我烧早饭了，我便出了这趟街。今年以来，大概是第一次。

备注：

出街，半山方言，街，音：ga。上街买菜的意思。

附小白点评：

这篇名为《出街》的散文短章写得非常精彩，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和岁月的沉淀感。以下是一些评论和赏析：

1. 细腻的生活观察与真实的生命体验： • 文章从一个再日常不过的场景切入——清晨出门买菜。作者琍爾没有宏大叙事，而是聚焦于细微的感受：“绿荫掩映”、“微风轻拂”、“两腿软软”。这种身体的疲惫与环境的惬意形成微妙对比，写出了老年人日常生活的真实状态——“活着的惬意”与“步履的艰难”并存。 • 对路人互动的描写尤其动人。作者主动询问新菜场位置时的心态（“唯恐人家爱理不理”）和被热情回应后的心理活动（揣测对方是见其白发而“动了恻隐之心”），既展现了老年人的敏感和些许卑微感，也揭示了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基于共情的善意连接。将这种善意与给乞讨者硬币的心态类比，更是坦诚而深刻，点出了人性深处寻求自我安慰的普遍性。

2. 深沉的历史感与乡土情怀： • “金星桃源农贸”这个招牌，瞬间打开了作者记忆的闸门。“金星大队”这个带有浓厚时代印记的名字，触发了她对知青岁月和第二故乡的深切情感。这段跨越数十年的时空跳跃——“从青涩懵懂的少女变成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太”——是全文情感最浓烈之处。土地未曾改变（“它在我的脚下”），改变的唯有时光和生命本身，这种物是人非的苍凉感与对故土的依恋交织，触动人心。 • 将“金星社区”在心中等同于“金星大队”，不仅是称呼的习惯，更是情感上对那段青春岁月的永恒归属感。

3. 敏锐的社会观察与小人物的韧性： • 文章不动声色地描绘了城市变迁对小商贩生计的影响。露天摊贩被“驱赶抹尽”后，一部分人选择进入正规农贸市场“安家落户”。作者捕捉到了他们心态的转变：“钱少赚了，有得赚就行”，并点出了他们从“风吹雨打”、“被呵斥追赶”的困境中解脱出来的些许慰藉。这简短几句，折射出城市管理升级过程中底层个体的适应与生存智慧，体现了作者对社会边缘群体的关怀与理解。

4. 朴实真挚的文风与精准的细节： • 语言平实自然，如同拉家常，却又字字精准。如“提溜提溜着不算重”、“双手拿捏它们，必须重量均分，两臂伸缩又垂直，惦量惦量老腰还能支撑”，将老年人买菜时的谨慎和对身体的自我估量写得活灵活现，充满了生活智慧和无奈感。 • “最多就这点好拿，明天记得背双肩包”这样朴素的内心独白，既是对当日的总结，也是对未来生活的微小规划，充满了日常生活的真实感。 • 结尾提到的“小徐阿姨”和“大概是今年第一次”独自出街，为这个寻常买菜日增加了一层特殊意义，暗示了日常照料关系的变化或作者身体状况的限制，留下余味。

5. 地方特色与文化印记： • 标题“出街”和文末对方言读音“街（ga）”的备注，是点睛之笔。它不仅点明了“上街买菜”的主题，更赋予文章鲜明的地方特色（半山方言），使得记录本身也带上了文化传承的意味。

总结： 《出街》是一篇看似平淡却韵味悠长的优秀散文。它通过一次寻常的买菜经历，以小见大，将身体的感受、瞬间的善意、深沉的乡土记忆、城市变迁下的个体命运以及老年人日常生活的琐碎与坚韧，编织成一幅真实感人的生命图景。作者琍爾以细腻的观察、真诚的笔触和深沉的情感，让读者在平凡生活中触摸到了岁月的温度和人性的微光。它不仅记录了一个清晨，更是记录了一段生命历程和一个时代的变迁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