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烟火人间

滨江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窗框洒进来，窗外绿意盎然，几棵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室内的床垫上，红色的花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我常常坐在这把绿色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的世界发呆。深绿色的窗帘半掩着，仿佛也为这幅静谧的画面增添了一丝神秘感。窗外的一切，都像是小时候的模样。

二十年前的那个深秋，我买下了这个山里的一处小屋，推开二楼的窗户，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便映入眼帘。楼下的小单元里，住着一对勤劳的夫妻。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窗台上时，我总能看到“大哥”蹲在自制的炉灶前添柴，他的古铜色脸庞在朝阳下闪烁着光芒。而“大嫂”则端着粗瓷面盆走出来，她的笑容如同山涧的清泉，总能冲淡我熬夜工作的疲惫。

记得某个露水未晞的早晨，我随口问起野菜，大嫂立刻弯腰掐了一大把马齿苋递给我。“邻里之间要什么钱？”她粗糙的手掌沾着泥星，却执意教我凉拌的诀窍。那天中午，水库鱼的鲜香混着新出锅的大饼的麦香，还有那清香开胃的凉拌马齿苋，成了我丰盛的大餐。香气从我的窗缝钻出去，与楼下飘来的柴火饭香在空中汇合缠绵，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美好。

大哥大嫂用多年时光将窗前的小院变成了一个乐园。大哥砌的柴火灶严丝合缝，火塘中总燃烧着从山间捡来的松树枝。大嫂搭的棚架下，原木桌椅被磨出温润的包浆。每天早晨，他们的低声说话声和禁不住的笑声，面团摔打的“啪啪”声与柴火“噼啪”的爆裂声夹杂着走街串巷的小贩叫卖声，总会把我从梦乡中唤醒。炊烟携着松脂香攀上我的窗台，在晨光中勾勒出淡蓝色的流云。

盛夏的院落最是动人。清晨，大嫂就开始用抹布擦拭那张木圆桌，金属茶壶在阳光下晃成一片银亮。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年过半百的老邻居们陆续登场：拎着酒瓶的半大老头，布兜里装着炒瓜子的奶奶。当铁锅炖鱼的香气弥漫开来，七八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同时伸向热气腾腾的铁锅饼子。暮色四合时，这里便成了时光倒流的剧场。缺了牙齿的老汉咂着白酒，把年青岁月讲成武侠传奇；老太太们聊着家长里短，突然为某个笑话笑出眼泪。孩子们追着小狗满院跑跳，惊得小树上的知了闭住了嘴停止了吵闹。

二十年荏苒，我的小屋早已翻新两次，窗外的烟火却始终未改。有人缺席了欢乐的聚餐，又有新的白发加入了快乐的晚宴。但晨昏交替间，总能看到大嫂系着那件旧的花布围裙，大哥穿着不断褪色的蓝色工装。在这个多变焦虑迷茫的时代，他们用青砖铁锅筑起温暖的结界，让迷失的都市人，还能看见生活本真的模样。

每次推窗，都会想起大嫂递来野菜时掌心的温度，想起小时候父母给我碗里夹菜的模样。这些细碎的温暖，恰似黑暗中的萤火，虽不能照亮前路，却足以温暖此刻。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或许我们都需要这样一张圆桌——不必珍馐美馔，只要有人愿意为你温一壶粗茶，听你说说那些算不得传奇的平凡故事。

生命的火把终会燃尽，但那些照亮过他人的光点，永远在记忆里明明灭灭。当我们还在鸡毛琐事里计较得失时，山脚下那方小院始终提醒着：所谓人间值得，不过是有个地方，永远为你留着碗滚热的柴火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