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行记

菩提心

文：菩提心

图：网络🙏

　　我平时走路惯常匆匆，可近来却渐渐悟出一些道理，便每每有意放慢脚步。于是眼中的世界，竟似添了异样光彩，悄然之间，物象皆由模糊而变得清晰细致了。

脚步缓下来，便能发觉那些往日视若无睹的微小生命。路边石阶之间，苔痕绿茸茸的，微透光泽，宛若一条绿色的溪流蜿蜒涌动；墙角下不知名的小草，正悄无声息地伸展着小叶，像孩子探出来的小手，它们执拗地活着，无声无息，却绿得如此动人。我凝望着，一时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午后时光，我喜欢独自一人搬一把藤椅坐在庭院当中。藤椅年深日久，历经风雨，早已变得淡黄而柔软，坐在上面，便如同沉入一个熟悉的梦里。眼光悠然地穿过檐角，看着天空的云彩在慢悠悠地飘浮着，仿佛时间也放缓了脚步；唯有庭院角落爬藤的那两三条蔓子，竟似朝着我的方向，一寸寸伸长起来，仿佛存着意识一般，悄悄探近。

不过，这难得的宁静却常如薄雾难以持久。恍惚间目光游移至钟面，短针扑跳之态陡然入目，焦虑又如轻烟般升起来了：那滴答之声绝非消遣，乃是鞭策我们狂奔的号角，催逼着去追赶那永不等人，亦永不歇息的虚幻幻影罢了。

　　邻家有一位老中医，须发皆白，我知道他每日清晨必上山采药。一天早上，我刚出门恰遇他也背着药篓踽踽独行。我忍不住询问其中缘由，老人蹲下身子，拨开路边一丛草叶，抚摸着叶片背面：“草木悠然生长，药性得以凝存；脚步匆忙而过，纵有好药也白白错过。”

由此，我愈发懂得停驻脚步悉心体味了。我家门前有棵古皂角树，树干粗壮，树皮粗糙，结了满树皂角。皂角颜色青涩，摸上去滑腻腻的，散发淡淡涩香。逢着多雨时节，皂角沉沉坠下，偶尔跌落在人家的青瓦屋顶之上，噼啪作响，其声清脆悠长，仿佛打亮了一个又一个缓慢滴落的时刻。童子们便高兴地聚于树下，拾捡皂角，洗掉粘泥，一双双小手摊开，满掌皆是青碧的果实——那果实仿佛滑溜的时光，被孩子们的欢笑包裹住了。

　　生活沉厚，原不必皆用急促的条纹去丈量，倒不如慢些行走，侧耳聆听，让心底的焦躁随日影在苔痕之上缓缓西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