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孙文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的自行车，是一辆老式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不长而且弯弯的。父亲骑着这辆自行车上班的时候，还没有“骑洋车子戴手表……”的童谣。因为那时候的人特别穷，有辆自行车足够奢侈了。手表，还是不敢想象的东西。</p><p class="ql-block">家里有个“嚓嚓”响的小闹钟，那就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我家里的闹钟是带铁梅半身像的，手里托举着红灯，也算是那年头最时髦的东西了。我想，闹钟应该是父亲买的吧？毕竟只有父亲的眼光，才能紧跟那个时代的潮流。</p> <p class="ql-block">时钟的响声周而复始，每天晚上都要上上发条。父亲就在钟声里出发，又在钟声里回来。那辆大杠自行车行驶在乡路上的时候，就显得十分显眼。因为那个年代，出门都是用脚丈量里程，能够用自行车代步的还是极其罕见。</p><p class="ql-block">自行车架子很高，父亲的个子也高，所以车子和父亲也算是很般配。我记事的时候，父亲的自行车不知道骑了多少年。自行车年老日损，时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但是好在是机械制品，磨损是正常的，行驶是没有障碍的，何况那个年代，自行车少，修车的极其罕见，所以能凑合就凑合了。</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自行车从什么时候买来的，我不知道。记忆里车子就已经比较陈旧了。“大跃进”还是“文革”时代？我都不知道了！总而言之，在全村极少数人能够骑上自行车的时代，我家就有一辆父亲的自行车了！</p><p class="ql-block">每到周末，父亲骑着自行车回家，总是要给邻居捎些东西，尤其是猪肉。在那个还没开放的时代，猪肉是极其罕见的。村里人家家喂猪，割猪草，打猪食……那个能吃的家伙，“饭碗”都是一个50多公分的小石槽。喂上一整年，小猪变成了大猪，好几百斤的家伙，就被装上了地排车，拉到镇上去卖。但是猪肉只有镇上仅有的肉铺能买，村里很少，基本买不上自己想要的。</p> <p class="ql-block">东院大奶奶总是夸父亲买的肉好，说是肥的多，能炼好多猪油！那个年代，农村卖豆油的基本看不到，花生油更不敢想，所以做菜以猪油为主。在城市，那些“非农业户”的工人、教师、政府工作人员等等，都有月供的粮油，他们买肉，就觉得瘦肉好吃。而农村人却认定肥肉，因为可以有油吃了！</p><p class="ql-block">许多年后我和中学同学还有过关于“肥肉好”，还是“瘦肉好”的争论，结局还是“瘦肉”赢了！那时候，我是十分迷茫，不是家家都争着买肥肉吗？</p> <p class="ql-block">慢慢长大以后，我就经常跑出家门去玩。父亲一周回一次家，便觉得自己特别想念他。有时候我便跑到家后面的园里去玩。父亲回家的时候，经常路过那条小路，我便坐在路边等他。等待总是那么漫长，总以为父亲会很快到来，却仍然看不到父亲的自行车。</p><p class="ql-block">实在无聊，便在路边玩石子。玩着玩着，便又觉得没意思，开始新的玩法。忽然发现旁边花椒树很新奇，上面好多刺，大大的厚厚的黑黑的。用手掰下一个，三角形的，很有形状感，便觉得好玩！于是便在路面上横着摆了一排。</p><p class="ql-block">终于有一辆自行车驶来，看看不是父亲，我便继续我的“工作”……</p> <p class="ql-block">“小孩！在路上摆这些东西做什么？扎坏了车带，车就漏气，不能骑了！”</p><p class="ql-block">那人的自行车已经从我的身边驶过，却突然转过身对我嚷起来！</p><p class="ql-block">我有点害怕，但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自己只是无聊，在这里玩玩么！等父亲等了太久了！实在是没啥玩了么！所以我仍然坚持自己，没有理会那个人。</p><p class="ql-block">他就摇摇头，用手指拔下两个黑刺，转身骑车走了！</p><p class="ql-block">父亲骑车来到了的时候，我感觉很兴奋！“大大”还没喊出来，父亲却看到了地上的黑刺！父亲戴着眼镜，居然能看到我摆在地上的小东西？这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我调皮的原因吧！或许这也是当老师对孩子的警觉？</p> <p class="ql-block">“地上摆这么多黑刺做什么？扎坏了自行车！”父亲很生气！他伸脚将黑刺辗到两边，十分生气地对我说！</p><p class="ql-block">父亲居然不知道我在等他？他不知道我想他？我很失望！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既然父亲说错了，那就算了吧！</p><p class="ql-block">父亲回家的时候，也时常给我们带来惊喜。</p><p class="ql-block">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父亲除了偶然会买点猪肉以外，有时候还会买点鸡架、兔肉、西瓜、苹果一类的东西。偶然改善一下生活，给我们带来特别的惊喜。稀有才显得宝贵，所以便觉得父亲带给我们的生活特别有滋味。</p> <p class="ql-block">但是水果们经常很悲剧，就说苹果吧，父亲不管看到谁家孩子在大街上，总是要拿出来递给人家。每次到家，就剩下仅有的几个了！于是，一个苹果给爷爷，一个苹果姐弟四人分着吃。弟弟分得一半，剩下一半姐仨分着吃，一人一半的三分之一。</p><p class="ql-block">当时觉得特别委屈！</p><p class="ql-block">“为什么弟弟自己吃一半，我们三个人吃一半？”我偷偷地问母亲。</p> <p class="ql-block">开始母亲说弟弟小，后来母亲说：“因为你弟弟是男孩，长大了你弟弟就在家里娶媳妇，是家里人，你们会嫁出去，是人家的人。”</p><p class="ql-block">我对母亲的说法很不明白。我们还小呢，明明在家里一起生活，怎么还要嫁人？啥意思呢！</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自行车走着走着，我们就渐渐长大了，背着书包上学去了！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提出来让我去他学校上学。于是，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听着自行车一路“咿呀咿呀”地歌唱。小时候常常坐在这辆车上去三姑家，弟弟坐在带小板凳的大梁上，我就坐在弟弟的后面，弟弟有板凳，我只能坐大梁。尽管有点辛苦，两个妹妹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p> <p class="ql-block">自行车渐渐辗到了80年代后期。</p><p class="ql-block">突然有一天，邻居二哥大叫不好，二嫂生孩子难产了！吓得父亲赶紧骑了车子往人民医院赶去！因为孩子胎位不正，二嫂又是高龄产妇，医院那时候的医疗水平有限，所以情况十分危急！父亲找到他的学生——一个叫长兰的护士长，叮嘱她一定要好好抢救！这是自己的远房侄媳妇！</p> <p class="ql-block">还好二嫂有惊无险，侄女珺珺就在那天诞生了！父亲松了一口气，准备骑上自行车回家。可是来到医院门口，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自己的自行车！旁边只有一个车把稍长的二八大扛！父亲很是着急，等了半天也没人骑这辆自行车！想想自己必须急用，干脆骑了这辆车子就回家了！</p><p class="ql-block">回到家思忖半天，才恍然明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原来两个人的自行车互换了！那是个粗心人，由于慌忙忘了给自行车上锁了！而父亲也是一样，惊慌之中也是放下自行车就直奔生产科了！不管怎样，这辆自行车比父亲的老式年轻一些，从此，新的二手自行车又载着父亲上路了！</p><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自行车走过了一个历史时期，现代的自行车不管二八二六，都已经基本淘汰，取而代之的电动车、汽车都已经奔驰不断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父亲走了，自行车也随着那个那个年代消失了！想念父亲的那个年代，想念父亲的自行车！今天是父亲去逝一周年纪念日，让这些许文字，记录一个时代里，父亲的脚步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