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苗寨：黔东南的云端史诗

毅文墨缘

千户苗寨：黔东南的云端史诗

“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雷公山的薄雾，千户苗寨从沉睡中苏醒，上千栋吊脚楼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悬浮在云端的天宫。我站在观景台上，看晨雾如纱，轻轻拂过青瓦木墙，吊脚楼的轮廓逐渐清晰 —— 那是苗族先民跨越千年的智慧结晶，依山就势的木质建筑群，用榫卯结构在斜坡上撑起一片天地，二楼的美人靠向外探出，仿佛在云端舒展的臂膀。

晨雾中传来阵阵木锤敲打声，那是寨子里的银匠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沿着青石板路下行，只见吊脚楼的底层多为畜圈或堆放杂物，二层是生活起居的空间，三层则为粮仓，这种 “上栋下宇” 的结构，既适应了山区地形，又满足了防潮防虫的需求。忽然想起《诗经》中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 的句子，眼前的吊脚楼虽无宫殿的巍峨，却有着异曲同工的建筑智慧，每一根梁柱都镌刻着苗族先民与自然抗争的历史。

苗寨的吊脚楼多为三层，以杉木为主要建材，不用一根铁钉，全靠榫卯连接。我走进一户人家，触摸着被岁月磨得光滑的木柱，主人杨大姐笑着说：“这些木头都是山上砍的，要选生长期超过二十年的杉木，防虫又耐腐。” 二楼的堂屋中央设有火塘，塘边的三脚架象征着天、地、人三才，火塘里的火种从建寨之日起就从未熄灭，正如苗族的文化传承，绵延不绝。

堂屋外侧是 “美人靠”，又称 “吊脚栏杆”，弯曲的栏杆向外探出，下方是悬空的吊柱，雕有莲花、蝴蝶等图案。杨大姐说，过去苗族姑娘常坐在美人靠上刺绣、观景，等待心上人归来。我依栏而坐，只见下方的梯田如绿色的天梯，直抵云霄，远处的风雨桥横跨溪流，桥上的廊柱刻着苗族古歌的图案，不禁想起杜牧 “长洲茂苑草萧萧，暮烟秋雨过枫桥” 的意境，只是这里没有江南的愁绪，只有苗族儿女对生活的热爱。

苗寨共有五座风雨桥，分别以金、木、水、火、土命名，其中最古老的 “水桥” 已有两百多年历史。桥身全用杉木搭建，桥上建有廊亭，亭顶覆盖青瓦，既可避风雨，又可供行人休憩。桥的两侧设有长凳，几位老人正坐在凳上抽着水烟，用苗语交谈，烟雾缭绕中，仿佛能看见当年苗族先民迁徙至此，搭建风雨桥以连接两岸的场景。

风雨桥的桥墩呈船形，前端尖锐，可减少洪水冲击，这种设计体现了苗族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智慧。桥身上的彩绘讲述着苗族的创世神话，其中一幅画着蝴蝶妈妈孵化人类始祖的场景，色彩虽已斑驳，却依然生动。我忽然想起徐志摩 “彩虹似的梦” 的诗句，眼前的风雨桥，不正是苗族人民用智慧和汗水编织的彩虹，连接着过去与现在，大地与天空？

苗寨的银饰工艺已有上千年历史，走进银匠世家龙师傅的作坊，只见他正手持小锤，在银片上敲打图案。“苗族姑娘的银饰，每一件都有故事。” 龙师傅指着一件银冠说，“这上面的飞鸟是祖先迁徙时的向导，下面的波浪是渡过的江河。” 桌上摆放着各种工具，最小的锤子只有手指大小，龙师傅说，制作一套完整的银饰需要几十道工序，从熔银、锻打、雕刻到焊接，全靠手工完成。

一位即将出嫁的苗族姑娘正在试戴银饰，头上的银冠、颈间的项圈、胸前的银锁、手上的手镯，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银冠上的银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星辰在低语。忽然想起刘禹锡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的诗句，眼前的银饰虽无洞庭的浩渺，却有着异曲同工的精致，每一件都是苗族文化的缩影。

蜡染作坊里，吴奶奶正在白布上描绘图案。她用铜制的蜡刀蘸取融化的蜂蜡，在布上画出各种花纹，动作流畅自如。"苗族的蜡染图案，多来自祖先的记忆。“吴奶奶指着一块刚染好的布料说，这是枫叶纹，代表我们的祖先曾在枫树下定居；这是蝴蝶纹，是我们的图腾。”

蜡染的制作过程颇为复杂，需经过画蜡、浸染、脱蜡、漂洗等步骤。浸染用的蓝靛是自家种植的蓼蓝叶发酵而成，吴奶奶说，好的蜡染布料要浸染七八次，才能呈现出深沉的蓝色。看着蓝白相间的蜡染布料在风中飘扬，图案中的飞鸟、花草仿佛活了过来，不禁想起李商隐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的诗句，眼前的蜡染虽无珠玉的华美，却有着穿越时空的沧桑感，每一道裂纹都记录着苗族的历史。

　　午后的广场上，芦笙舞表演即将开始。十几位苗族小伙手持长短不一的芦笙，围成圆圈，吹响了悠扬的旋律。他们身着青色对襟衣，头缠青布帕，脚上的绑腿绣着精美图案。随着芦笙声起，一群身着盛装的苗族姑娘从人群中走出，她们的百褶裙上绣着五颜六色的花纹，银饰在阳光下闪烁，随着舞步发出清脆的声响。

芦笙舞的动作多模仿动物的姿态，时而如孔雀开屏，时而如雄鹰展翅，姑娘们的裙摆随舞步飞扬，宛如盛开的花朵。忽然想起苏轼 “弄风骄马跑空立，趁兔苍鹰掠地飞” 的句子，眼前的芦笙舞虽无骏马苍鹰的矫健，却有着异曲同工的灵动，每一个舞步都诉说着苗族与自然的亲密关系。

锦鸡舞是苗族支系 “丹寨苗族”的传统舞蹈，因模仿锦鸡的动作而得名。一位头戴锦鸡头饰的姑娘率先起舞，她的头饰由数十根银片组成，宛如锦鸡的羽毛，随着舞步轻轻晃动。她的双手在身体两侧微微张开，仿佛锦鸡展翅，脚步轻盈，时而跳跃，时而旋转，裙角飞扬，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据说锦鸡舞起源于苗族先民的迁徙过程，当年他们在深山里迷路，是锦鸡为他们指引了方向。因此，锦鸡舞不仅是一种舞蹈，更是苗族的文化记忆。看着姑娘们翩翩起舞，银饰叮当作响，忽然想起李白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诗句，眼前的锦鸡舞虽无仙人的飘逸，却有着与自然对话的神圣感，每一个动作都在向祖先致敬。

傍晚时分，长桌宴开始了。数十张长桌沿街道排开，桌上摆满了酸汤鱼、腊排骨、腌蕨菜、五色糯米饭等苗族特色美食。热情的苗族姑娘端来自酿的米酒，用苗语唱着敬酒歌，向每位客人敬上 “拦门酒”。我接过酒杯，感受着米酒的甘甜，听着悠扬的歌声，仿佛融入了这个古老的民族。

酸汤鱼是长桌宴的重头戏，用番茄和米汤发酵制成的酸汤，搭配新鲜的稻花鱼，酸辣可口。主人杨大哥说：“酸汤是苗族的 ‘味精 '，过去迁徙途中缺盐，就用酸汤调味，没想到成了独特的风味。” 五色糯米饭用植物染料染成黑、红、黄、白、紫五种颜色，象征着五谷丰登，吃起来软糯香甜，带着植物的清香。

席间，几位老人唱起了苗族古歌，歌声低沉悠扬，讲述着苗族的创世神话和迁徙历史。忽然想起陆游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的诗句，眼前的长桌宴虽无农家的质朴，却有着异曲同工的热情，每一道菜肴都承载着苗族的生活智慧和文化记忆。

写到此处，遂作律诗二首，抒发苗寨的平仄韵律。

其一《千户苗寨晨望》

云锁千楼雾锁山，

梯田间道水潺潺。

木楼悬柱承星月，

银饰雕花映碧寰。

芦笙吹醒千年梦，

蜡染绘就万重山。

我欲乘风向天问，

苗家岁月几重关？

（注：这首诗描绘了苗寨清晨的景色，首联写云雾缭绕中的吊脚楼和梯田；颔联写吊脚楼的结构和银饰的精美；颈联写芦笙舞和蜡染工艺；尾联以问句作结，表达对苗族历史的思考。）

其二《苗寨夜宴》

长桌如龙贯寨中，

酸汤鱼美酒香浓。

银饰叮当歌婉转，

锦鸡翩跹舞玲珑。

篝火熊熊燃岁月，

月轮皎皎照苍穹。

千年苗寨今犹在，

笑看风云各不同。

（注：此诗描写了苗寨的长桌宴，首联写长桌宴的盛况和美食；颔联写银饰、歌声和锦鸡舞；颈联写篝火和明月；尾联表达对苗寨千年文化的赞美。）

夜幕降临，千户苗寨的吊脚楼亮起了灯光，从观景台望去，整个苗寨宛如天上的星辰，闪烁在群山之间。我沿着石板路走进寨子，只见家家户户的窗口透出温暖的灯光，偶有老人坐在门口，用苗语交谈，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位卖银饰的小姑娘递给我一个银哨，上面刻着蝴蝶图案。“这是蝴蝶妈妈的象征，”她说，“戴上它，就能听见祖先的声音。”我接过银哨，感受着金属的冰凉，忽然想起张若虚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诗句，眼前的苗寨，不正是这样一个连接古今的存在吗？

离开苗寨时，已是深夜。回头望去，吊脚楼的灯光依然闪烁，仿佛是苗族先民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这片土地。山风吹过，带来阵阵银饰的叮当声，仿佛是千年的低语。千户苗寨，你是黔东南的云端史诗，是苗族文化的活化石，你的每一栋吊脚楼、每一件银饰、每一支舞蹈，都是对生命的赞美，对祖先的铭记。愿你的灯火永远明亮，愿你的文化永远传承，在岁月的长河中，绽放出独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