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倚梅听雪</p><p class="ql-block">美篇号： 457192171</p><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p> <p class="ql-block">广东深圳的夏天来得又急又猛。五月初，南山区工业园区的榕树叶子就被晒得发亮，油汪汪地反着光。蝉鸣声从早到晚不停歇，和空调外机的轰鸣声混在一起，成了这座城市的背景音。</p><p class="ql-block">叶梓的工位在财务部最靠窗的位置。每天早晨八点半，阳光准时穿过百叶窗，在她那摞厚厚的凭证上投下光影。我认识她十年了，从大学同窗到现在，这个潮汕姑娘身上总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此刻她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园区老旧的中央空调又罢工了。</p><p class="ql-block">“又係咁鬼热！”她抓起凭证扇风，潮汕话混着普通话脱口而出。桌上摆着喝了一半的凉茶，玻璃杯外壁凝满水珠，在A4纸上晕出个小小的圆。这是她接手集团合并报表的第一个忙季，三十多家子公司数据像散落的拼图。</p> <p class="ql-block">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我发现她餐盘里多了份苦瓜炒蛋。“以前最憎食苦瓜。”她夹起一筷子，金黄的蛋液裹着翠绿的苦瓜，“阿妈话苦尽甘来嘛。”食堂吊扇转得吃力，她白衬衫后背湿了一片，贴着单薄的脊梁。</p><p class="ql-block">那个暴雨突至的傍晚，我加班到九点，发现财务部还亮着灯。叶梓蜷在转椅上，垃圾桶里堆着四五个空咖啡罐。窗外闪电劈开夜空，霎时间照亮她贴在显示器边的便签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公式。“子公司折旧政策唔统一...”她喃喃自语，突然抓起计算器猛敲，数字键发出清脆的啪嗒声。雨水顺着空调管道渗进来，在瓷砖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p><p class="ql-block">六月初的周末，我去她出租屋取资料。十平米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是铺满地面的报表。小风扇摇头晃脑，吹起纸页沙沙作响。她蹲在一堆文件中间，马尾辫松散地耷拉着：“你睇下这个关联交易...”递来的资料上满是荧光笔标记，边缘卷着毛边。床头闹钟显示下午三点，外卖袋里的肠粉早已冷透。</p> <p class="ql-block">六月中旬台风过境那天，叶梓在会议室熬了通宵。清晨我推门进去，见她正把最后一页报告塞进文件夹。晨光透过雨雾照进来，她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嘴角却扬着笑：“搞掂啦。”桌上散落着薄荷糖包装纸，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风油精味道。窗外被风雨打落的紫荆花粘在玻璃上，像一枚枚褪色的邮票。</p><p class="ql-block">季度分析会上，她穿着新买的藏蓝西装讲解报表。投影仪的光束里尘埃浮动，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当说到“通过重构折旧模型节省税费156万”时，财务总监带头鼓起掌来。会议室空调冷气太足，我看见她悄悄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p> <p class="ql-block">现在偶尔经过她办公室，总能看见那盆绿萝长得愈发茂盛。有次下班碰见，她正往包里塞CPA教材，手机屏保是老家祠堂的木棉花。“明年想考香港会计师牌。”她说这话时，晚霞正给工业园区镀上金边。保安亭的阿伯在听粤剧，咿咿呀呀的唱腔混着仲夏的蝉鸣。</p><p class="ql-block">在这个用数字丈量时间的行业里，我见过太多人被报表淹没。但叶梓让我相信，那些加班的深夜、晕染的笔记、冰镇凉茶和计算器的按键声，终会在某个夏天结出果实。就像她窗台上那株绿萝，不知不觉间，藤蔓已悄悄越过了窗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