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周与梨花的对望中

子野闻歌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在庄周与梨花的对望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樱子</b></p><p class="ql-block">“我欲因之梦吴越”的浪漫穿越千年,仍在叩击着现代人的心扉。当庄周于濮水之畔拒绝楚相之位,以神龟“曳尾涂中”的寓言守护自由时,他或许不曾想到,这种以梦为舟的精神追求,会与千年后蜀地山坡上的梨园遥相呼应。父亲用三十年光阴种下的梨树,如今花开如雪,而我在梦中常见的那个弯腰劳作的身影,恰似一支穿越时空的笔,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勾勒出梦的永恒魅力。</p> <p class="ql-block">梦是超越形骸的灵魂诗行。庄子笔下“曳尾涂中”的神龟,拒绝成为庙堂上的祭品,选择在泥沼中保持生命的鲜活;相貌丑陋的哀骀它,以无形之德令众人倾心追随。这些寓言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生命最本真的模样。父亲种梨树的岁月里,从未言说过深奥的哲理,却用布满老茧的双手,将对土地的热爱、对生命的敬畏,深深植入每一株树苗。每当梦中看见他额角的汗珠滴落在新叶上,总会想起庄子描绘的“委蛇”——那只大如车毂、紫衣朱冠的神鬼,曾以具象的形态驱散齐桓公内心的恐惧。原来,梦的力量就在于此:它能将抽象的哲理化为可触可感的意象,让真理在虚实相生间自然流淌。</p> <p class="ql-block">当庄周的蝶影掠过千年时空,停驻在蜀地的梨花枝头,梦便成了跨越生死的信使。元稹“惟将终夜长开眼〞的思念,在我梨树下的梦境中找到了回响。清明时节,当我在花香中浅眠入梦,梦中的梨园飘着细雨,父亲摘下一朵半开的梨花,花瓣如未写完的信笺。醒来时肩头飘落的花瓣,与梦中他拂去我发间落花的动作完美重合。这场景恰似三星堆青铜神树上的花果纹饰,将古蜀人对丰收的祈愿凝固成永恒,又让人想起“昨夜闲潭梦落花”的缱绻——那些未及言说的牵挂,都在梦境中找到了栖息的枝头。倘若有朝一日能够赠梦,我愿将这些浸满思念的梦境,化作纷飞的梨花,飘向每一个在深夜里思念至亲的人——让他们知晓,那些未及言说的牵挂,都能在梦境的土壤里生根发芽。</p> <p class="ql-block">梦,让文明在记忆中生生不息。庄子笔下“北冥有鱼”的奇幻想象,与父亲“种树如种梦”的质朴箴言,恰似两条隐秘的溪流,在人类精神的原野上殊途同归——它们都在诉说着对无限可能的永恒向往。站在峨眉山金顶,看云海翻涌如千堆雪浪,恍惚间与梨园中纷飞的梨花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卷,这让我想起鲁哀公初见哀骀它时的震撼:真正震撼人心的美,从来不在皮相,而在灵魂深处绽放的光芒。</p> <p class="ql-block">从商丘的蝶影翩跹,到蜀地的梨香四溢;从濮水畔的垂钓清谈,到岷江边的岁月长歌,这些跨越时空的梦境,如同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星辰,终将汇聚成照亮人类文明前路的璀璨星河。当科技叩开“赠梦”的大门,我们更应深思:这不仅是情感的温柔传递,更是对生命意义的重新镌刻——它让逝者的智慧在梦境中焕发新生,让个体的梦想升华为全人类共有的精神富矿。</p> <p class="ql-block">春风又起,梨花如雪簌簌飘落。我轻轻翻开泛黄的《庄子》,忽见书页间飞出一只透明的蝴蝶,停驻在“梦饮酒者,旦而哭泣”的字句上。刹那间,父亲弯腰种树的身影与庄周垂钓的轮廓重叠,他们都在用生命诠释着同一个真理:梦,是现实的延伸,是灵魂的归处,更是连接古今、沟通生死的永恒桥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