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克祥作品选刊

喻黄平

编者按

淤泥里开出的星图

杨克祥的笔尖是寒武纪的化石切割机——在没有学历光环的岩层里，他用自学的凿子刻出了璀璨的文学星河。这位初中毕业的民间创作者，把菜市场的吆喝声谱成《诗经》的韵脚，将建筑工地的钢筋铁骨锻造成宋词的平仄，甚至让电子厂的流水线节拍与蒙古族长调共振出奇妙的和音。

他的作品有三部短篇小说，《情悠悠 水悠悠》，让读者沉浸在悠悠情思之中；《断桥一梦》巧妙借梦为引，充满诗意与遐想；《泉》则以独特视角，如清泉般沁人心脾。其诗词与散文作品，用优美的文字描绘世间万象。而作者自己作词、谱曲的创作，更是令人赞叹不已，将文学与音乐完美融合。

我将杨克祥的作品选刊编制为美篇书，本书收录的不仅是作品，更是一个关于“可能性”的宣言——当学历的冰川试图冻结创作热情，当世俗的盐粒侵蚀艺术初心，杨克祥用沾满泥土的手指，在美篇的空白页上写下了最铿锵的反驳：真正的文学从不在学历证书上生长，而在生命的裂缝里绽放成恒星。

此刻捧读这些文字的你，或许正见证着一场静默的超新星爆发——那些曾被轻视的“低学历”标签，终将在艺术的引力坍缩中，淬炼出比钻石更璀璨的光芒。

喻黄平

2025年6月20日

前 言

一名读过书的人——不论知识高低，在一生的成长中，总会有若干次的冲动。

我——作为一名初中毕业生，亦是如此；

年青时，也动笔写几句，写的什么呢？什么都不是。

直到2011年（56岁，在杭州带孙）以后，才慢慢写出了几首歌曲。《水悠悠 情悠悠》是2020年记载的岳阳县为改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调动六个区的劳动力，历时几年而修成的“岳坊水库”，我的下一辈已全然不知；《泉》写的是我老家，一幢泥瓦房，因无人居住、收检而倒塌，毕竟我26岁以前，就是在这里生活，站在这残砖瓦砾上，心中痛惜不已，于是，动笔记录了下来。

现将这些资料收集于一体，仍然不成文，不成书，权当记忆留之。

杨克祥

2025年6月20日

第一部（小说）

一、水悠悠 情悠悠

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昨天群主一则故地重游的通知，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一段尘封的往事，撩拨得众群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座落在山村深处的岳塘水库，群山环抱，山花烂漫，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如果将群友此刻的心情概括为欣慰、奔放，而对我来说则是另外；此时的我，欣慰与痛苦的二重情感，夹杂在一起难以自制；这欣慰来自于大自然的宽旷与绚丽多彩，痛苦则来自于我生命中的另一半——卞小俊；而他的灵魂就留在这渗着他的汗水与鲜血修筑而成、满目碧水青山的岳塘水库。

　　一九六八年，老三届高中毕业的我，为了响应党的号召，积极报名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被分配在十里桥公社金星大队月牙生产队卞小俊家；卞父是贫下中农代表，可靠。

　　下乡第二天，我便参加生产队开荒造田劳动，尽管他在前面将树木柴兜都挖光了，半个小时下来，我手上仍布满了血泡，痛的行立不安；他急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布条，小心翼翼地为我包扎，并叫我就地休息。回到家中，卞妈更是心痛不已，饭桌上特意为我加了两个荷包蛋，我将其一分为二，夹了一块给他，他却又给我夹了回来，我正欲重夹，被他用筷子捣碎在饭碗中；农村的习俗，待人诚恳、热情，至于卫生，没有那么多讲究；那时，城里人已开始流行公筷。

　　春插接近尾声，一天，队长包智贤叫他去参加大队会计培训班，会期两天。叫我与其他几位妇女一起跟卞灿春摘茶叶，第二天收工后,我回到家中径直进了自己房间，卞妈叫我吃饭，我说：“不饿，不想吃”。他见我情绪低沉，便来到房间低声问：“小兰，有什么心事能告诉我吗？”过了一会儿，我对他说：“小俊哥，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卞灿春了。”“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我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他说：“不知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道：

眉同柳叶眼如潭，

小嘴樱桃情意绵，

秀发齐腰藏秘密，

酒窝一对无价钱。

我继续叨叨：“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你看这句：‘秀发齐腰藏秘密，’”我将背转向他抖了抖头发说：“有什么秘密，简直是词穷，胡凑”。

　　他觉得难以启齿但又不想欺骗我，于是，鼓足勇气低声说：“他说你的头发披在前面”。“披在前面？”我重复一句，顿悟；惊讶的“啊”了一声，双手捂着脸连骂“流氓、流氓、流氓”。羞得快要掉下眼泪。他轻轻摇了一下我的手说：“其实，他也只是想表达对你的赞美与倾慕之情；”“我才不要这样的臭赞美”。我慢慢抬起头，将一双似乎无助且寻求保护的眼神投向他，他点了点头说：“我们吃饭去吧，劳动了一天，不吃饭怎么行”。

　　包队长又前来排工：“卞小俊平整水田，兰雀屏仍然跟昨天一组去踩油菜籽；”我说：“我不去”；“为什么？”包队长问。“我就是不去”。“那就跟小俊去吧。”包队长补充道：“田间里可有很多蚂蟥的哟；”“我不怕”。

　　我刚下到田间，就看到周围的蚂蟥一摆一摆的向我游来，我急忙爬上岸，一条蚂蟥爬在脚上怎么也甩不掉，吓得我尖叫一声：“小俊哥快来”。幸亏他为我解了围。

　　中午收工时，包对长向小俊了解我的思想情况，他如实相告；晚上生产队召开大会，包队长开口就问：“卞灿春来了没有？”“来了”。旁人代答；“卞灿春，你昨天干了什么？”包队长声色俱厉继续说：“你这个地主崽子，不好好劳动，满脑子资产阶级迂腐思想，一个老三届生，学得一套歪门邪道，大耍流氓手段，阳光大道你不走，偏往荆棘里面钻；这只有死路一条，真是浪费了国家资源；今晚写一份检讨书，作出深刻检查；”包队长一阵训斥，骂得卞灿春脸如猪肝色，抬不起头来。

　　我回到家里，觉得包队长说过头了，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只怪自己太任性，以后再不理他不就得了，何必闹成这样。

　　“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嘹亮的歌声随着游船在岳塘水库上空飘荡，回响在山谷间，这美妙的旋律是对美好生活的赞美，也令群友陶醉于之中。

　　“夕阳是迟到的爱，夕阳是未了的情”。唱着唱着便变调了，似乎在嘶喊，在宣泄内心的愤怒，亦或是对天公的控诉，是这个无情的死老头，夺走了我们无以再生的青春，将一道道刀痕深深地刻在我们原本娇嫩的脸上，一把把白沫洒在发间，我不甘心，还我青春。

　　一九七一年冬，岳塘水库开始清基修建，作为第一批建设者，我和他来到岳塘水库库基——洞港河。

　　为了大坝基础牢固，工程指挥部决定，将基地内的泥土彻底挖空运走，直至挖到岩石，再淘干洗净。

　　不知从哪天开始，传来了一首藏宝密决：“三角丘，各三丘，挖得到，金犁金耙金水牛。”而另一首秘诀是：“十里至长沙。”后经破译：在一村庄尽头，有一片万花园，栽满了奇花异树，其中有十棵李子树，李子树旁有一棵大杉树，就在杉树底下，挖出了数量可观的金元宝。一时间，民工们便热情高涨，期待着奇迹发生。

　　为了加快进度，工程指挥部决定，实行劳动定额制度，每人每天必须完成四百担挑土任务；为了给民工加油鼓劲，高音喇叭不停地播放着：社会主义好、翻身农奴把歌唱、革命京剧样板戏等曲目。

　　 劳动中，每组由两人上土，后面接连不断的人来挑土，若有人排队，你得加快速度，否则会影响他人完成任务，上土也有技巧，要均匀；不过，心机重的人，则在起挑时，故意将畚箕摆几下，这样，就会少去一些土；而他，总是要求给自己加上一锄土，这既无人要求他，也不是图表扬，只是觉得凭自己体力，合适。

　　吃过晚饭，洗漱完毕，他来邀我去玩，我们来到田埂上，到处都是成群结队、三三两两的人们，或欢声笑语，或窃窃私语，尽情地享受着夜幕下山村的愉悦。

　　我拿出一盒润肤油，抹出一些后递给他说：“手上裂口的地方多抹点”，我接着问：“那天，黄昏时刻民工大都提前完成任务，陆续收工了，我给你几根签子，你为什么不要？领导也跟我们交代过了，只要不是偷工减料违反原则，到了收工的时候可以适当放松，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有的人汇签时还差几担就回去了；有的人趁我不备到手中抢签子，说了还嬉皮笑脸，有的专挑近处跑”。他说：“别人怎样我管不着，反正我不会这么做，水库大坝要靠踏踏实实挑起来”。

　　次日，上午八时许，天上下起了大雨，高音喇叭传来：“全体民工回家避雨，”“哦吼”、“哦吼；”一时山呼声此起彼伏，震彻山谷。

　　常言道：早饭雨，鸡上笼。这雨看来一时半刻还停不下来，他来到了我的住处，明知故问：“勾花呀？”“是呀，好看吗？”“好看”。“好看就好”。我脸带惬意瞟了他一眼，没有告诉他，它将归谁所有；“小俊哥来这边坐，把脚放进被窝里来，外面冷”。其他室友都出去找自己心仪的人玩去了，尽管室内只有二人，侧观他，仍多拘束；多次欲言又止，似乎满腹话语无从开言，我将脚向他伸了过去，霎时，他脸色涨得通红。

　　大队干部也很珍惜这个雨天，平日早晚餐囫囵吞枣，中餐风沙拌饭，难得一个雨天，决定给民工打牙祭，每人半斤肉，三人一组；开支有限，酒水自备；殊不知，在这工地上，一顿能吃下一斤肉、一斤酒、一斤饭的人，比比皆是；开餐时，我在同室找了一人与他合为一桌，他专挑肥肉吃，将精肉让给我们，毕竟女性食量小。

　　岳塘水库六十平方公里的水面上，山中有水，水中有山，水似漂浮的玉帛，山似滴翠的宝石，交相辉映，形成一副奇特的山水画，游船在清澈见底、叠峦交错的水面穿行，仿佛进入了仙境。

　　“茶籽洞！对，前面就是茶籽洞；”我伸出小拇指高高举起，示意艄公将船速放慢，再放慢，向前；一条进山的小路依稀可见，再向前，仿佛看见他站在那泉水旁对我微笑，形象越来越清晰，我大喊一声：“小---俊---哥。”正欲向他扑去，群友将我紧紧拉住，一时悲痛欲绝。

　　五十年前，这里是一片茶山，为了解决民工食油问题，大队派了二十多人在这里摘茶籽，各组都散开在茶林深处；

　　晌午时分，我与他累得大汗淋漓，来到不远处一山泉旁捧水解渴，并洗把脸，当我站起时，他坏透了，故意将手上的水甩在我脸上。我予以回击，这是劳动后的愉悦；嬉戏着，四目交织在一起，呆呆凝视着，我心如鹿撞，败下阵来，轻轻闭上眼睛，等待着他对我的“惩罚”；可是后续异常平静，我忐忑不安，慢慢睁开眼睛，他距我五指之间，脸上露出无奈与痛苦的神色，我伏到他胸前黯然神伤；轻声斥责：“在这万籁俱寂的二人世界，你为何要如此冷俊，煎熬自己、折磨他人；”片刻过后，他强忍泪水，一手搭在我后背，爱抚地说:“雀屏，我们不能走到一起”。“为什么？”“你还得回城里去”。他继续说：“这里太艰苦，辛辛苦苦一年下来，连粮食都不够吃”；“为什么？”我不解地问，他说：“大部分粮食都交了公粮，支援了国家建设，我不忍心让你在农村苦一辈子，更不能为一己私欲而摧毁你的前程；真心爱一个人不是为了占有，而是为所爱之人的幸福而感到幸福。”一席话如给我灌下一壶老酒，心中火烧火燎，再也无法平静，激动的泪水如脚下山泉，喷涌而出，似乎嘶喊：“不，我不管，我就跟着你，谁也别想拆开”。一股心气直冲脑门，我抽泣着在他脸上狠狠地游吻，在他胸前不停的捶打。“你这样无情推开自己的至爱觉得幸福吗？你觉得我幸福吗？”

　　这不是一般意义的情爱享受与疯狂，而是在特殊环境下对坚毅爱情的一种独特表白；他仰起头，咸湿的泪水带着温热滴入我嘴里，再也没出来。收工的时候，我说：“你不要误以为我是一时冲动，而辜负了我的感情。”

　　时至今日也不明白，当年是什么力量，能压抑住一个精力旺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的青春躁动和本能欲望。

　　江南的风俗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水库工程指挥部决定，在这天撤去全部民工，回家过年。

　　自从上工地，已有半年没回家了；听到消息，都情不自禁的思念起各自亲人，感情脆弱者还留下了眼泪，整个岳塘村彻夜灯火通明；天未明都在收拾行装，他把我俩的被子、工具，拼成一担，洗漱用品就放在我的黄色背包内；一起随着人流前行；天亮时分，一向楼上楼下、猪圈、柴房，全无插足之地的村子，已变得空空荡荡。

　　两万多人的队伍，沿着洞港河下游行进，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队伍中响起了“社会主义好”的歌声，顿时前后和唱，此起彼伏，雄壮有力，响彻山谷，久久回荡在洞港河上空；经过七个小时步行，都陆续到家。

　　生产队年终决算，他家应进现金一百一十元，这已是生产队的上等户；卞父满脸春风，开始筹划年货，先买了两打火柴四角钱，十二个发饼三角六分钱，卞父为人向来豪爽，准备给提着灯笼来辞年的小朋友每人一个；此外，还买了盐、肥皂、一盒雪花膏、煤油、锄头、畚箕等生活必需品；然后，来到百货商店，特请售货员帮忙挑选了一段女性最流行的布料，又为小俊、俊他妈各扯了一节布，并为小俊买了一双名牌回力鞋，心满意足回到家；第二天，又拿了十五元钱去买了二十斤猪肉做腊肉，以备过年与来年双抢改善生活，卞父要屠夫分成二斤一刀总共十刀挑在扁担上，在场的人无不为之羡慕，连邻居家孩子都知道卞伯买了一担肉；这些都在我们回来之前备好了。卞父也是个精细人，剩下的钱他得存下来，以备来年不时所需；什么叫余钱剩米，这就是。

　　回到家中，已是中午时分，我们还是昨晚吃了饭的，那时消化能力极强，肚子特别饿，一路上饭店、商店、凡是能吃的都卖光了，连路边井水都退下去很深。

　　吃完饭，卞妈拿出一件新衣、一盒雪花膏给我：“喜欢吗？”我说：“喜欢喜欢”。随后卞妈又拿出五十块钱说：“这是你今年的劳动所得，收下吧”；我拉长着声音说：“卞妈，你说什么呀？你对我视如骨肉，供吃、供喝、供住，还说这些干嘛”。卞妈

说：“那就先存这儿吧”。

　　卞妈走后，我为他铺好被单，并拿出精心为他钩织的枕头盖花铺上，他呆呆站在一旁看着，既无感谢之言也没拒绝，此时，他平静的表象下面，蕴藏着狂热的爱，这是我能感应到的。

　　回到城里，爸妈见到自己宝贝千金，胜若掌上明珠，百依百顺，对于我的离去更是焦灼于心；岂可知女儿已长大，另有牵挂。

　　正月初，我回到卞家，卞妈说：“小兰，你咋不在家多住几日再来”。我知道卞妈——不——是卞妈一家早就盼着团聚，我又何尝不是。
　　他独坐卧房，见到我的来临只是轻轻一句：“来了？”神情仍是那么镇静。
　　自从那次採摘山茶后，我就习惯了他的这种冷漠，丝毫也不责怪他，我知道这样的招呼最为适度，他既不会给我传替错误信息，又能防止自己情感失据；小俊哥呀小俊哥，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死心吗？你是多么的不了解我。
　　爱情这东西就这样，你精心呵护却得不到收获，而像他这样极力拒绝，相反，却像磁铁一样，外表看似冰冷，内在吸引力却无法抗拒。
　　五月的农村，田间一片绿油油景象；傍晚时分，他对我说：“捡田螺去；”随后找来一根小竹竿，在末端绑上一饭勺，提着小木桶，来到田边：一个、两个、三个；口中哼唱着：“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不知不觉，前面水溢田埂，怎么办呢？往回走，耽误了时间，一筹莫展之际，我说：“背我过去，就这么简单”；他看了看天色渐暗，四周空无一人：“好吧；”他小心翼翼背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我趴在背上尽情享受，走到中段，我小声说：“前面来人了”，他心一慌腿一软，跪在田埂上，将我摔在水田里；我笑得前仰后合，他急忙环视，四周无人，这才意识到这是我的恶作剧。事后，我将这一经历，以诗歌形式记在日记中，保存至今：“青蛙咕咕叫，清风拂禾苗，我两牵着手儿，走在田埂上，捡呀捡呀捡呀，捡呀捡田螺，知心话儿悄悄讲，花儿开在心坎上，绿野佳人多惬意，叫我怎能忘；流水过田埂，衣裤高高挽，背起我的妹呀，走在田埂上，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朝前走，温情脉脉无言语，幸福留在心坎上，彩蝶双双身边绕，叫我怎能忘？”
　　卞妈是个有心人，我俩的心思被看出了些端倪，细心琢磨又觉得不是那回事；说他俩相爱吧，小俊又不冷不热，不相爱吧，那心领神会的默契，加上小兰脸上滋润的微笑，又是因何？说是大爷抽旱烟——一头火热一头凉。也不是，小兰是有素养的孩子，不会那样恬不知羞，倒像是出火的烧茴——看似外凉内心热。卞妈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找了个机会悄悄问他：“俊儿，你与小兰才貌般配，天作一双，你要喜欢就娶过来吧？”“妈，不可能，人家城里人，进门开关一拉，照得满屋通明，四壁雪白，炉火昼夜不熄，出门抹点雪花膏，上班骑着自行车，穿行在一坦如坪的林荫道上，清脆的铃声悦耳动听，一天到晚，手不点水，脚不沾泥，她应该回城里去。再看我家，灶台上：小锅煮饭大锅煮猪潲，柴湾做狗窝，遍地是鸡粪，出门打赤脚，进门摸油灯；这可是我家，我爱我的家，但我不能将她留在这里跟着我受一辈子苦；”
　　“我承认打心底爱上她，但爱她就要给她幸福，就像父母亲爱女儿，努力为女儿创造幸福环境；正因为爱，我就得为她着想；明知不能给予幸福就应当拒绝，既不能给予幸福，又强拉在身边，这就是自私。一个自私的男人最令人所不齿；而为一个自私的男人献出一切，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他停了片刻，抬头望着妈妈说：“我做不到，请原谅”。卞妈听完小俊的解释，心情异常凝重，回到了自己房间。

　　一段时间来，卞妈总是心神不宁，做事丢三落四，卞妈心想，事情总得妥善解决；撮合？如果换一个别的孩子，也许一说一劝，再要小兰主动一点，也许事情就成了，而俊儿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说的不好听就是倔强，他认了的理就一定坚持到底，十头牛也拉不回，恐怕行不通。拆散？一则于心不忍，二来这样的好媳妇，以后到哪里找？再说小兰这孩子不是说拆就能拆得了的，这次可真把卞妈难住了；
　　卞妈将这件事告诉了卞父，卞父经过思考说：“既然这样，你就跟他表妹冰花商量一下，叫他过来走一趟，让小兰收了这心再说。”
　　卞妈将我叫到一旁，悄悄对我说：“小俊也这么大了，今天有客人过来，先跟你打个招呼，让你有个思想准备。”说完，唉叹一声走了。上午十时许，冰花母女俩来到了卞家，卞妈热情招待着；
　　冰花长得几分姿色，也有着与他身上相同气质，学历也不在他之下，这样的条件确实值得考虑。午餐时，他特意坐到冰花身边，热情的问这问那，为她夹菜，临走时还送了她一程，对我毫不避讳。
　　他坐在床沿，我邻他而坐，轻声问他：“相中了吗”？“当然。”“还当然，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一个演员进入角色时，一定要神情专注，与人说话时，你这样双眼四处游弋，是对他人的不尊重；再说，在这种场合，讲话也得矜持一点，这样泛泛而谈，与语境不相称；而且微笑中也缺了点什么，总之，今天这角色没演好。”
　　“面对现实吧，我的小俊哥，你不要以为唯自己才有崇高品德，而将我看成只贪图享受、将爱情建立在物质及他人痛苦之上的、自私自利的不屑之辈；这样不公平；爱情是神圣的，不要随意亵渎；”
　　“其实只要你能找到一位你真心所爱的、像我一样倾心于你的佳丽陪伴终身，我会悄无声息离开的；幸福生活得靠自己劳动创造，而不得期待嗟来之食。”

　　群友离开茶籽洞，来到了跨峰渡漕，渡漕高一百五十米，长一千二百米，未用寸钢寸木，而是土法上码，用精选岩石，以不同用处设定的尺寸，精打细凿堆砌而成；历经近五十年的检验，仍显当年雄姿，令人叹为观止，在十五条干支渠上共建渡漕十座，无不凝结着当代人的智慧与汗水。

　　一九七五年冬，岳塘水库也是关键一年，工程指挥部调集两万余精干劳动力，开展轰轰烈烈大决战，大坝工程质量与进度，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坝中核心墙采用精选黏土填充，每五十公分厚一层，由履带拖拉机来回碾压，及成排的石硪捶打；一层一层叠筑而成；吆哩嗬、哟哩嗬、哟哟哩嗬的吆硪声此起彼伏。
　　土源越来越远，堤坝越来越高，最高处已达四十三米，体力消耗越来越大；
　　高音喇叭的功率已发挥到极至，不停地播放着优美歌声、及领导慰问信、各单位挑战书等宣传鼓动简报；人们的山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大坝可用四字来描述：“热火朝天。”
　　卞小俊——老三届高中毕业，根正苗红，工作踏实，机灵聪慧，能吃苦耐劳，经大队推荐，被工程指挥部抽调。
　　此时的他虚心学习，积极向上，如鱼得水，尽显才华；很快就掌握了履带拖拉机操作，爆破，风钻机维修等技术，多次陪同指挥部领导下工地检查工程质量；为了方便工作，住进了工程指挥部；这对他来说，为疏远我提供了一次绝佳机会，而对我来说，却失去了一段幸福时光，事实证明亦是如此。
　　下雨了，老天哪，该怎么谢谢你？不是因为休息，而是有机会去探望他；我来到了工程指挥部，他的室友对我似乎都很熟识，热情招呼着，随后都不知去向；室内剩下我俩，我将他们换下的衣服收集洗净，晾在屋檐下。
　　“雀屏，休息一下”。“来了”。我静静坐到他身边，头靠在他肩膀，他没有拒绝，我们在一起的生活，向来少言寡语，况且，闲言本就乏味。我侧窥他，微翘的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抿笑，这是他对我视觉与感知回馈的信息，我知足了。
　　开餐时分，我们来到食堂时，他的二十多位同事一齐鼓起掌来，口中不停的呼叫，“哦、哦、哦”，有一位同志还向我扮了个鬼脸；事务长亲自为我加了一小份回锅肉。我将肉放到桌中间，可谁也不肯吃，这顿午餐让我很开心，至今难以忘怀。
　　又一个极其平凡的日子，施工号角在黎明时分吹响，太阳如时升起，高音喇叭里的歌声仍然悦耳动听......。午后，一阵阴云密布，乌鸦啼个不停，这是个不祥之兆。
　　收工了，谢天谢地，一切如故，辛勤劳动了一天的人们，晚饭后，或三五成群，或独步闲情，回味心中向往。
　　突然，高音喇叭响起：“紧急通知，工地出现险情，工地出现险情，请全体干群携带施工工具火速赶往工地，抢救遇险人员。
　　通知一出，紧张气氛顷刻间笼罩着整个岳塘村，人们潮水般向工地涌去，指挥部快速划出警戒线，组织精干劳动力；
　　参加抢险人员一字排开，扒土的扒土，运土的运土，奋力拼搏。
　　为了保证遇险人员安全，指挥部作出四条明令：一、抢险时不得用锄头，只能用手扒。二、一次性将松土搬到底，由外向内推进。三、任何人不准上松土堆踩踏。四、迅速组织后备力量，二十分钟一轮换，做到无隙接力。
　　爆破队是在全体干群下班以后，进入紧张施工状态的，随着一阵阵震耳发聩的隆隆炮声，地动山摇，掀起的土石，排山倒海般压向同一方向；炮声过后，专家组确认还有一枚哑炮，决定立刻排除，这是惯例；排除哑炮，对他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他自告奋勇带领另一位爆破手前去排炮；二人正伏下掏炮，突然，导火线又冒出烟来，二人一惊，“不好，快跑；”刚跑出十来米远，随着轰隆一声炮响，被深深埋在地下。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奋战，两名遇险人员被陆续救出。紧急送往医院，各级主要领导彻夜陪伴在急救现场，医护人员竭尽全力，在黎明时分将一名遇险人员从阎王面前成功抢回；而另一位却不幸遇难，他就是卞小俊，一位英俊的小伙子。
　　晴天霹雷，噩耗传来，我悲痛欲绝，心如倒海翻江，顿觉头晕目眩昏迷过去，被送进医院，醒来时再次昏迷过去。
　　我陪他一路回家，这次他没有为我挑被子、工具，指挥部为我们安排了一俩解放牌汽车，我与他在后车箱，他静静地躺在我面前，仍然是那样冷静、镇定，我悄悄靠在他肩膀，他没有拒绝，这是多么幸福，我还敢有何奢求？
　　一路上坑坑洼洼，汽车颠簸不停。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默默倾吐着心声：这几年来，你为了让我脱离农村，找到幸福生活，煞费苦心，将对我的爱压抑在心底，欲爱不敢，欲罢不能，其内心的痛苦之深，我心如明镜。然而你表面的伪装，并未收到预期效果，你本不该承受这些痛苦，你可以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爱情的原野上痛快淋漓地狂奔；
　　是你的善良，导致这美好时光擦肩而过；我不怪你，这一切都是你对我的爱，一份无以复制的爱；谢谢你，小俊哥。
　　灵堂设在卞家屋侧——生产队晒谷场上，挽联上写着：霜催嫩苗天无眼，恸祭英灵人有情。当卞母看到小俊尸体时，哭得呼天抢地，誓要跟他一同归去，几个人都难以劝住；是呀，谁都不忍看到这一幕；卞父急匆匆赶了过来，常言道，男人哭一声惊天动地，卞父的一声大嚎：“儿呀”。所有现场人员无不为之悲泣。
　　追悼大会在第二天九时举行，全大队留家人员及卞家亲邻都自发从四面八方赶来，周围田间，山边，都站满前来送行人员，水库指挥部秘书，在一片痛哭、悲泣声中致悼词。 　　大伙散去了，他就这样走了，永远不回来了，留给爹、妈与我无穷无尽的思念。卞父坐在堂屋，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闷烟，卞母在房间边哭边诉道：“儿呀，你不该现在就走哇，还有美好的前程在等着你；你怎忍心抛下我们在这世上煎熬，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呢？说到伤心处又嚎啕大哭起来；是啊，怎堪回首，这失去的既是他的青春、生命，也是我的精神支柱，更是爸妈的骨肉；
　　夜幕降临，一家三口， 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他走了，我得将他撂下的担子重新挑起来，将思念与痛苦封存于心底，为了减轻二位老人的痛苦，我主动亲近，直呼爸、妈，以家庭正式成员自居，尽一份自命的、无名无份的媳妇职责，这样的称呼，二老虽然有所不适，但听起来还是舒服，也给二老带来了些许宽慰。
　　我将煤油灯点亮，开始烧饭，妈妈也抹着眼泪走过来一起帮忙。 　　生活慢慢平静下来，一九七六年，为他走后周年祭，我再一次来到岳塘水库；全县人民经过六年艰苦奋战，水库顺利竣工，总库容水量三千四百万立方米，全县六个公社受益，福泽千万家；站在雄伟壮观的大坝上，望着清澈的库水，百感交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临走时，我在大坝上扒了一包土带回家撒在他的坟头。
　　一九七八年春，经大队、公社两级推荐，县劳资局将我招回城里，安排在运输公司财务科。
　　爸妈对我的离去，既高兴又难舍难分，我对二老说：“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需要什么就写信告诉我，二老送我到村头，挥泪而别。
　　来到新的工作岗位，一切得从零开始，学习压力沉重；工作上一时不懂，可以理解，但不能长期不懂；公司领导也许对我的故事略有耳闻，经常找我谈话给予鼓励与关怀。
　　当我重入正轨之际，我娘家妈妈又为我找来一位白马王子，其才貌无需赘说；我妈是个精明能干之人，配不上女儿，她是不会答应的，毫不夸张的说，具备我这条件的，无需自己劳神，别人都会找上门来。可是，他人有心摘花，我却无心煮酒，这让妈妈操碎了心；掐指算来，这应当是第五位採花郎；
　　我劝妈妈：“以后别把人家带来扫了人家脸面，得给人家留点尊严，我说过多少次了，这辈子不会嫁人的。” 　　离开他家已有一月有余，也不知二老生活怎样，今天发工资了，这个礼拜天我得去看望一下；
　　我称了两斤猪肉、买了几个包子、两斤白糖、几包沅水烟，几条肥皂及一些糖粒子。我的到来，爸妈激动得热泪盈眶，就像见到了离别多年的亲骨肉，妈妈紧紧握住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爸爸看上去极为憔悴，我对爸妈说：“这个月发了三十五元工资，三十元给你们做生活费，五元留给自己，我要钱用还可以找城里妈妈要，他们有工资。”妈妈说：“千万使不得，钱，我们一分也不能收，只要你能偶尔记起，就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分，你也不小了，俊儿也走了这么久，你得找个婆家，好好过日子，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也不要挂念，我们自有办法”。
　　自从他走后，我就睡在他的床上，我回城之后，妈妈仍然将它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睡在上面就觉得心情舒坦，这就是家的感觉。夜色深沉，我慢慢进入梦乡，依稀站在家门口，看见他从外面回来，满面春风，一改过去冷漠性格，热情招呼着：“雀屏，我回来了”。这才是表里如一的他，我迎了上去，挽住他的胳膊问道：“小俊哥，你上哪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也不跟家里联系，愁煞我了”；“这不回来了嘛！我亲爱的屏，思念我了吧？”说着就要吻我，我娇羞的将他推开，轻声说：“看你急的饿狼似的也不害臊，别着急，有你的，快去洗一洗再来，我等你”。他含着笑容出了卧房门，我心里美滋滋的，静静地等着、等着，好久不见归来，我连声喊道：“小俊哥、小俊哥、小...俊...哥”。妈妈听见后，知道我做噩梦了，急匆匆赶过来：“小兰，小兰”。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感情，伏在妈妈怀里失声痛哭。
　　临走时我将三十元钱放在被子下，被子故意未叠。 　　 　　尽管我如此叛逆，生我的爸妈对我仍宠爱有加，百依百顺，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最了解女儿的品性、执着，最了解女儿心中的痛苦与忧愁；爸妈曾经对他的品德、为人也很欣赏，从不因他的农村背景而轻漫，对两位老人的遭遇也深感同情，我回来后便跟着打听情况，我就告诉他们俩字：“凄惨。”
　　公司安排我外地出差，一去就是一月有余，让我最牵挂的是乡下爸妈的生活与身体健康，也不知二老近况如何；我得赶紧将生活费给送过去，宁可自己节约点，也不能让二老缺钱，我随身带了点伴手礼，另外，给每人买了一件新衣服；在家的对门路上，就看见家门开着，有人进出，我高高兴兴来到门前，只见门已紧锁。我在门口静静地等着，邻居说：“小兰，不要等了，他们一早就走亲戚去了，要几天后才回来，你中午就到我家吃饭吧，”我将衣服、伴手礼及三十元钱托付邻居转交给二老，谢过邻居后离去。
　　又一位知青回城了，安排在纺织厂，几个同学相邀去祝贺，欢聚一堂，回忆下乡经历，苦乐相兼，展望未来踌躇满志；话题转向我时，更多的是对工作的羡慕，对我的遭遇只字未提。
　　我跟妈妈说：“乡下爸妈尽管上次对我有意避而不见，我还得给他们送去生活费；一来解决他们生活所需，二来抚慰心灵创伤，同时也是聊以自慰”；妈妈表示赞同。

　　我来到家里热情地叫着爸妈，二老一反常态，不理不睬，过了一会儿爸爸过来说：“你来干什么？”我刚开口，爸爸说：“不说了，你走吧，我们家没有这样的儿媳”。说完就出去了，我一人呆呆坐在堂屋里欲哭无泪。邻居与生产队长过来了，将我领到邻居家，邻居说：“苦命的孩子以后不要来了，他们不会再见你的，你也不要怪他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包队长说：“小兰，你的品德深深感动了我，也感动了全大队人民群众，你已做到了仁至义尽，小俊为了人民利益献出了生命，二位老人年事已高，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大队已决定将他们纳入五保户，以享晚年，你以后就安心工作吧。”
　　包队长安排邻居买了几道菜为我做午餐，我再三推却不成，最后向队长要求把爸妈请来，陪他们吃顿饭，队长满足了我的要求；与其说，我陪爸妈吃了一顿饭，不如说陪着静静的流了一阵眼泪，此时，没有任何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即便有只言片语也会显得多余；临别时，爸妈默不作声，送我到村头，痛苦地抬起手摇了两下，我走了一程再回头，看见爸妈还静静站在那一动不动。

通过三个月的财务培训，工作已渐渐上手，领导也交给了我一份责任，每天按部就班。
　　

　　一行人沿着跨峰渡槽继续前行，来到了三里山隧道，“三里山，”顾名思义，就是将这隧道打通有三里路长。以当今计量单位换算，为一千五百米，当然这只是个概念数字；山的构造：表面是由历史对岩石的风化，加上枯朽植物无休止叠加，形成一层软土，软土下面是坚硬的岩石，隧道就从岩石中穿凿而过，开凿的工具就是铁锤、钢钎、风钻机、炸药、畚箕；当年施工人员就在这里夜以继日的奋斗，每进一寸都要付出很大代价，隧道在山峰的两边同时开凿，相向而进。
　　这是个靠办夜校扫盲的年代，老三届生比当今博士还稀缺，人们对隧道的测量、计算，充满了好奇。整座水库，共开凿隧洞八十余个，渠水欢快地一穿而过，而我们却被阻在了三里山的这一边。 　　爸妈对我的探访屡屡设阻，每次，都要给他们带来痛苦，我万般无奈，能做的只有如期给他们寄生活费。
　　一九七九年冬，我听到乡下一老人说我爸已去世，家里就一个孤独老婆子，一天到晚呆呆坐在大门口，痴痴望着去城里的路，我听后心如刀绞，暗誓，一定要把妈妈接到身边来，公司还有一间空房，我向领导说明缘由，请求借给老人住宿，领导有些迟疑，我说：“他可是一个英雄的母亲，他的儿子为了革命事业献出了生命，否则，不会这么可怜，生活上我来照顾不会给单位增添麻烦的”。领导点头同意了，同事听到消息都热情过来帮忙，并将家里能用上的余物都捐了出来，宛若一个新家。
　　星期天我来接妈妈进城，妈妈坐在门口老远望着我，泪流满面，我来到跟前，就这样痴痴的看着，一脸极度无助的样子，我紧握着妈妈的手，止不住的眼泪喷涌而出。我问妈妈：“爸爸去世后为什么不告诉我？”妈妈说这是你爸爸的遗嘱，他怕为你增添麻烦，你爸临终时还在呼喊你的名字，死后穿的还是你买给他的那件衣服，他一直舍不得穿；他们父子俩葬在一处。
　　我跟妈妈商量，接他去城里住，今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了，妈妈怎么说也不肯，说多了她又开始生气，我只得作罢。
　　渠水汩汩奔流而去，群友溯流而上向库堤集合，奔波了一天，大家仍然精神饱满，谈笑风生，虽然没有看到名胜古迹，但领略了大自然的无限风光。
　　三里山阻挡了我们前进的道路，却无法关上我思念的闸门，我深深陷入痛苦的泥淖，不能自拔。 　　两个月后，妈妈相继离去，生产队派人前来通知我料理后事，在清理遗物中，我从皮箱底下的一角发现了一个布包，打开一看，上面是一张全家合影，我收藏好照片，极力控制住盈盈泪水。照片下面是一叠由：一元、二元、五元、十元组成的人民币，点一点六百九十元。刚好是我寄给他们生活费的总和，在场人员都惊呆了，说实话，我虽赚了这些钱，可从未一次性见到这么多私款。面对这叠人民币我思忖着，难道爸妈还没认可我，把我当外人，外人的钱是不能动的；
　　该做的我都做了，还能做什么呢？......。不，爸妈是重感情的，虽然没有表白，可心里对我万般疼爱，我是能感受到的，也许爸妈收下了我的深情，至于生活上紧一紧也就过去了，这钱得为儿媳攒着。
　　这一切都已过去，一时间感到万念俱灰，我累了，回到家倒头便睡，一觉睡到次日日上三杆，往后的日子里所有精力都倾注在工作上。

　　光阴荏苒，日月轮回，随着时光流逝，可以抹去人们脑海中的幸福记忆，却无法抚平心中创伤。

　　巴士车早已等候在库堤脚下，满载着充满喜悦心情的群友朝着岳阳方向驶去；再见了——洞港河 ，再见了——岳塘村，嘹亮的歌声再一次在岳塘水库上空响起：“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多少情和爱化作一片夕阳红。

作者：杨克祥

2020.2.17

二、断桥一梦

（上）

这是一个全国人民兴高采烈的节日，为了庆祝这一盛大的中秋节；国家放假一天，人们走亲访友，吟诗作对，弄茶煮酒，面月放歌，好不热闹。

西湖边上与以往的今天一样，游客川流不息，人头攒动。 我在这里等待她——确切地说是寻找她已有七年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

小曼，你在哪里？
　　“小曼，我们第一次幽会的情景还记得吗？”东江大学文艺晚会那个晚上我问她。她深情的看着我说：“刻骨铭心，那天，西湖上空雾雨朦胧，你站在断桥上，面对西湖大喊：我找到我的‘白娘子’了。”那兴奋、激情里透着几分稚气。
　　明晚就要别离，真叫人不舍。我们商定第二天去西湖边游玩，一来给四年的大学生涯划上句号，二来，重温初梦，兼而给爱情增添能量。总之，在学业完结之际，带上心上人，漫步西湖边，应不失为浪漫。
　　断桥——当我来到白堤，远远望见她站在断桥上，我们相互挥手，相向而趋。白堤上人头攒动，眨眼湮灭在人流中，我赶紧拨她电话，“滴.滴.滴......”。怎么不接电话？再拨时已没声音，难道没电了，一下子我慌了神，加快步伐来回寻找，却不见她的踪影。我又一次站在原点，然而，她却不在原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找遍了白堤，也没见有何意外。再次拨打她电话还是没声音。
　　暮色降临，游客逐渐散去。我身心疲惫的靠在断桥的栅栏旁，如果一切正常她应该离开了杭州。难道她故意摆脱我？不，绝对不可能，如果这样猜忌是对她人格的侮辱。也许她现在比我还痛苦。到底出了什么事？怎样才能找到她？ 更深夜静，微风裹着湖面湿气，显出几分凉意。
　　她在哪里？在哪......？我仿佛看见她就站在原点，是她，曲小曼，我边喊边向她奔去，脚显得那么沉重，跑啊，跑啊......，脚下一滑，一个踉跄掉进了水里。猛的一惊，打了个寒颤，我挣扎着站起来，泪水湿透了衣襟。
　　我接连不断的拨打她电话，结果还是徒劳，我一赌气，懊恼地将手机摔了个粉碎，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就在这桥上，我等了她三天三夜，最后被朋友送回了岳阳。 回到湖南岳阳，几近半年，足不出户，自我禁闭，整日躺在床上，茶饭不思；一家人为之忧心重重；
　　这天，妈妈又一次来到床边，带着哀求的口吻说：“锋儿，你还年轻，生活还得过下去，婚姻是命中注定的，是要讲缘分的，我们只祈求小曼平安就好，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不可，妈知道你的心思，就不多说了，希望你好好想想。
　　说完转身抺着泪出去了，望着妈妈满头白发及承载着过度劳动负担的瘦小身躯，一股心酸的泪水不由的夺眶而出。为了完成我的学业，妈妈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我不但不能为之挑起重担，反而惹的她整日以泪洗面。
　　小曼你到底在哪里？这是何等厄运，我恨自己，无地自容，无穷的痛苦吞噬着我的心灵。
　　周浩前来看我，在这边出差顺道而来。“峰，你的遭遇我都听说了。”我叹息了一声低下了头，没有回话。周浩以安慰的口吻说：“其实，我也在三个月前才找好工作，在省会长沙一家建筑公司做设计”，我听着点了点头。这时，妈妈端茶前来细声说：“峰儿，带着同学去岳阳楼玩玩吧“，我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说：“好吧”。 招待同学以品赏名楼，一览洞庭风光，了却心中夙愿，这不失礼节。

　　这是一座东吴大将鲁肃始建于二二0年的点兵台，至一0四四年，滕子京谪守巴陵郡,重修岳阳楼,范仲淹赋《岳阳楼记》,从此名声远扬。
　　一八八0年，因楼体欠修破败，又重修了一次。
　　一九八四年，国家经济形势好转，加之,该楼四柱已蚁空，又进行了一次大修,至今依旧高三层、钳四柱、飞檐盔顶,含四水、吞长江 、金碧辉煌。

岳阳楼前门,有一条洞道直通岳阳楼,洞外有四把燕尾铁枷,其中三把在湖底，一把在洞口边，每把各重三千五百斤，原为镇湖之宝。

进入岳阳楼，游客接踵而至，边走边看：有历代名将、诗作、书法、地方特色等，令人目不遐接。
我们朝着一楼鱼贯而入，一幅高三米,宽四米的《岳阳楼记》雕屏,展现在眼前,气势雄伟，令人敬佩,游客们有拍照的,细读文章的,看热闹的,各取所爱。

我们来到二楼，只见又一幅《岳阳楼记》金光夺目，与一楼雕屏，同等规格，恰似一对孪生兄弟，这是何为？讲解员娓娓道来：这是一七四三年，岳阳知府黄凝道邀请大臣、文豪、书法家张照，以十二块檀木板组成雕屏,书写《岳阳楼记》,为岳阳传承、传播立下不朽功绩。

一楼的是一幅赝品，一八二四年，吴知县以借爱屏入迷，临摹以存为愰子,以假换真,偷走原件。行至鹿角一带，狂风暴雨大作,船翻人死，匾落湖中。后因渔民捞起，于一九九三年招回。

讲解员继续说:真假雕屏是有区别的，在”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的“居”字上，正品居字的“撇”较长，而赝品的”撇“短了很多,一目了然。这应是赝品的雕刻师有意设置的吧?

我们来到三楼，远眺洞庭，顿感清风悠悠，沙鸥闪烁,碧波耀眼，水阔天空。周浩说：峰，如此美丽的洞庭山水，你何不在此赋诗一首？于是，我思索了一会，写下几句：

洞庭云涌水连天，

舟 舰嘶鸣烟雾间。

孤 雁长空啼不尽，

渔 翁逐浪守天边。

“好，”周浩鼓掌称好。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谢谢你来看我。”周浩问：“你有没有到她家去找？”“只知道她住在贵州凯里。其地址不详。偌大个凯里市从何找起？都是手机惹的祸，原以为一机在手，万事不愁。殊不知离开了手机一筹莫展。”我们一直聊到太阳下山。

妈妈见我心情有所好转，忧愁的脸上夹杂着几丝快意，来到我房间：“峰儿，妈现在叫你外出找工作也不现实，你去你哥的餐馆搭把手？与外界接触一下，动一动总是好的。”自从送走了同学，觉得心情轻松了些许，不为自己，为了妈妈我顺应了。
　　哥的餐馆规模不大，也没有那么忙，而且人员配置合理，我只是在后厨帮着理菜，可有可无。
　　一段时间过后店里的生意红火了起来，玲玲说是店里来了位高材生，提高了档次。
　　我们这地方，人与人之间交流顺畅，我的遭遇很快传遍了坊间。进店一事，仿佛一夜之间成了爆炸性新闻。也不知顾客是怀着好奇心，抑或是为了给我无声的安慰，还是另有他意，不得而知。但事实上，生意确实好了不少。而我也成了不可或缺之人。
　　最为珍贵的是全家人的忧愁渐渐退去，气氛逐渐活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然而，我对小曼的思念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得到稀释，反而越来越浓烈。我感到自己快要窒息，曾经多少个夜晚泪湿枕巾，多少次梦回断桥。有所不同的是不能再任性地表露出来。
　　“ 峰哥，老板叫你准备一下竹香鱼的材料，我来洗鱼。”“你还是去做你的事吧，我自己来，”“不，我帮你一下，我的事不用着急。”玲玲干起活来手脚伶俐。“峰哥，你们大学里有很多学生吧？”“有3万多人。”玲玲惊讶的“啊”了一声，自言自语：那要多大的房子睡觉？吃饭怎么办？还有......，带着满脑子疑问去了餐厅。
　　小曼为什么不接电话？手机被盗？不，即便丢失或被盗，手机应该是畅通的；关机了也该有提示，她随身带了充电宝也不存在没电。唯一的解释就是手机坏了。
　　怎么坏的？我继续分析，拨打她手机，通了，拿出手机正准备接电话，不慎被挤到地上，伸手去捡，不料游客一脚踏上，接二连三......。
　　再后来她拨打我手机，一次，二次......。我越想越后怕，紧咬牙关，欲哭无泪，此刻的心情岂止是懊恼、愧疚、痛苦所能表达？我放下鱼刀，再次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第三天上午，玲玲来找我，说：“中午订餐的客人很多，老板叫你过去一下。”良久，我说：“你先去吧，我即刻就到。”餐间玲玲带着小强来找我，“峰哥，我们虽是儿时的伙伴，但自从你进高等学府深造后，就再也没机会在一起喝酒了，今天你学成归来，我们兄弟们好好聚一聚，给我们介绍下大学生活，让我们也长长见识。几个兄弟都在那里等着你。”“谢谢，我正忙”。玲玲说：“去吧，这里有我”。
　　不由分说，连拉带推来到餐桌边，朋友们都站起来热情的打招呼，玲玲拿着菜单。小强说：“峰哥点菜。”“随便。”玲玲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小强说：“还是我来告诉你吧：腊肉腊鱼混蒸、野生藜蒿清炒、洞庭湖桂花鱼干锅、野生泥湫沌豆腐加几片五花肉、竹香鱼一份、心太软一份、再加几个时令鲜蔬、四件啤酒。这就叫随便”。我对玲玲说：“账单给我记上。”小强说：“改日，峰哥，今天田兴农赌输了，由他请客。”
　　“怎么回事？”我问道。田兴农说：“今天回家路上，二楞要我请客，我说为什么？”二楞说“没什么，就喝个酒嘛”。我说：“好，你看对面来了位美女，你上前亲她一下，而且，她不生气，我就请你喝酒。”“一言为定？”“一言为定”。二楞急步迎向美女说:“你刚才摘了我家桔子”。美女双手一摊“在哪？”“你吃掉了。”二楞胡搅蛮缠，美女百口莫辩。二楞说：“吃了桔子口中是有酸味的，吃没吃，闻一闻就知道了。”美女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说：“那你闻吧”。“你站过来点”。美女又靠近一步，仰着脸让她闻，二楞上前亲了个响嘴，跑了。美女这才知道上当了，气得直跺脚，但又无可奈何，愤愤的离开了。大伙吆喝道：“喝酒去啰”。
　　“峰哥，你学的什么专业？”“企业管理。”小强说：“那可是热门专业。”我笑笑没作声。这时，二楞接着问：“峰哥，你经常给家里写信吗？”小强接过话说：“你个二楞，现在手机这么方便，还写什么信。”二楞说：“我那时候就写信：‘Father.and.mother, 儿在学校读book，我的English不懂得，不知大人Good不Good’”，大伙一时乐开了花。
　　消息传来，有人目睹曲小曼在贵阳做导游；我喜出望外，为见小漫，急不可待，即日启程。我走了一段路，回头一望，玲玲还站在那里目送着。 来到贵阳，每逢旅游团我便上前询问，一连几天无果。决定到名胜景点——黄果树一探究竟。一路上：

曲径幽深入障间，

两旁藤蔓紧相连。

千年潭水奔流急，

一泻汪洋不见还。

　　对面导游举着旗帜走过来，我上前询问：“小姐姐你好，向你打听个人，你认识一位叫曲小曼的导游吗？”“你是她什么人？”“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她的男朋友。”“哦，听小曼提起过，她也逢人便打听。”“那她现在哪？”“两个月前辞职了，说是要到杭州去找工作。”“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对不起，没有。”“你知道她的家庭住址吗？”“我只知道她是凯里的。”
　　虽然没见到小曼，但至少得知她的近况，有了寻找方向，我决定前往杭州。 来到杭州，在西湖边、断桥上连续找了半个月一无所获，决定改变方式，长期寻找下去。经过考察，我在母校东江大学侧面盘下一酒楼，取名——文商酒楼。
　　肖紫云问我：“这装修格调怎么定？”我说:“用青色做基调，简朴、明了、透一点文化气息，做到简而不陋；招牌两边配副对联，内容要贴切顾客意境，肖紫云说：好的。
　　西湖边上，飞鸽从游客手中觅食，松鼠在树上欢快地穿梭，微风吹拂湖面，泛起粼粼波纹，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恰似铺上了一层碎银子。多美呀！此时，小曼若在身边该多好啊。
　　与小曼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温馨。大二那年的一个星期天，我们坐在白堤的一条长椅上，我跟小曼说：“你猜，我 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小曼兴奋地看着我说：“妈妈又给我们寄‘兰花萝卜‘来了？”“你呀，就嘴馋，也不猜点儿好的”。“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
　　我慢慢地拿出来一个精美的小合子，小曼小心翼翼拆开，“哇！‘丘比特’之剑”。我说：虽了无新意，但这是我精心制作的，今后我们的深情就寄托在此，我们一定好好保管。
　　“肖紫云，把厨师也叫过来，我们商量一下；”“好的！”厨师礼貌地打招呼。“以后都叫我‘峰哥’吧；我决定下周一开业，都准备好了吧？”肖紫云说：“没问题”。“开业前我得强调几件事：一是菜源：一定要将湖南优质特色菜推荐过来，例如：洞庭湖野生桂花鱼、鲇鱼、黑鱼、鳝鱼、泥鳅、特别是沙鳅。还有芦笋、藜蒿等优质健康食材；这些菜口感好，价格低。再就是湖南腊肉，这道菜由薰制而成，烹饪制作非常考究，做好了就是上品佳肴，香气扑鼻，其味无穷；做不好咸菜味都不如，一种烟味叫人难以下咽；我们一定要让顾客吃上正宗的腊肉味，做出我们的优势特色。
　　其二是利润：利润不得超出百分之五十；为商之道首先要赚足诚信、口碑、良心。收益方面我是这样计算的：说白了：只要舍得给客人吃，不怕客人不来，只要客来得多，不愁无钱赚。肖紫云将这几句话修饰好，精裱出来，挂在墙上让顾客知道。
　　其三是服务：服务方面一定要跟上，即要让顾客吃得有味，也要吃得开心。肖紫云还招一名服务员来，我们既分工又合作，齐心协力开好店。具体工作由肖紫云负责安排。 酒店业务，可谓旗开得胜，生意兴隆。
　　“峰哥，顾客已经安排就绪，该去招待同学了”肖紫云提醒。我抬头一看十四点钟了，“抱歉，怠慢了。”我跟同学打着招呼。“可以呀，不声不响就把个店子搞的红红火火啦”。“托大家的福，你们都在哪里发展？”“韩彬书 、童 怀远在IT行业，我开了家快递分转站，我们都在上滨”。凌雁南介绍。“祝你们鹏程万里。”“大家好，抱歉，怠慢了，请就餐吧！”肖紫云彬彬有礼的招呼着。“店铺开张多久了？”韩彬书问。“差不多半年了，来来来把酒满上，肖紫云过来给客人敬杯酒”。“我代表文商酒楼，真诚欢迎各位到来，祝各位兄长前程似锦，也为你们同学久别重逢，干杯。”“干杯”。“谢谢！”
　　肖紫云走后，大家议论起来，凌雁南说：“肖紫云人如其名，聪颖、干练，是块做生意的料。”“不错”“不错”。“呃，峰哥，曲小漫有消息了没？”韩彬书问。“还没有”。童怀远说：“怎么会这样呢，真是上帝捉弄人不择日子；中央电视台不是有档帮助寻人的节目吗？”“我也询问过了，主要帮助一些被拐骗的未成年人。”
　　我今天的酒过量了，送走了客人，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肖紫云将我跌跌撞撞扶到床上，倒头大睡。依稀，小曼来到身边说：“叫你饮酒不要过量，你就是不听，看你多难受，来，坐起来好受点，小漫将我扶起，我枕在小曼的怀里又睡着了，真舒服，只听见小漫在说，我也在找你，找得好辛苦，失去了你，我就像广袤宇宙中的一只孤雁，找不到归宿；感到无以言表的孤寂、痛苦、害怕”。过了片刻，小曼接着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是那么美好、甜蜜”。“你梦到什么了”。她说：“不告诉你，以后再告诉你，我先走了”。“不，不要走，小曼.......”我翻身一手将她抓住。“峰哥，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放开肖紫云，再次陷入深深痛苦之中。

　　时间过的真快，二年时间一晃既逝；“肖紫云过来一下，”我说：“一个企业既不能好高骛远，但也要能够有大显身手的空间，我们的业绩在不断提升，对企业的发展必须提前规划，趁着隔壁门面空着，我们赶紧盘下，扩展经营”。有关事宜你跟房东洽谈一下。筹划下一步经营方案；另外，春节即将来临，为每个员工准备一个红包，以示喜庆。从明年一月一日起，每个员工工资，按现有基础上浮百分之二十发放”。“好的，峰哥，湖南发来的原材料，今天下午到货，我去接一下”。“你去吧”。

“肖老板，这是今天到货的数量：花鱼30斤、鲇鱼20斤、鳝鱼20斤........。总计3800元钱；我给你开具了4300元的发票。”“我们今天是初笔生意，你如果想长期合作，就当给予优惠，薄利为之。至于发票，实事求是。”“肖老板我真敬佩你，今天这个朋友我交定了，3600元。”“成交”。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清风习习，暖气洋洋；我坐在西湖边上，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仿佛，听到妈妈在说：“峰儿，小曼来了，”我急忙迎了出去，只见小曼脸色凝重地走了过来；我上前跟她说：小曼你到哪去了？我找你好久好久了，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想念你，为你担心，多么渴望回到咱们的从前；小曼，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开了一家酒店，一年能赚十多万，赚的钱我都存在了银行，等你回家后购置一套属于咱们的新房子，拥有一个属于咱们的家。

　　小曼说：“上官峰，不必了，我是来还‘丘比特之箭’的。你并末对这把箭注入灵魂，你背叛了这把箭。”“没有，小曼我没有，冤枉我了........，小曼，你不要走，你把详细地址告诉我，我会记到本子上的，我撕心裂肺地喊着，你不要走，小曼，小曼........。”“峰哥，你醒醒，醒醒。”肖紫云将我推醒，我擦了一把泪，坐了起来，思绪仍在梦境中。肖紫云说：“咱们走吧？天色不早了”。我刚起身，发现脚下草丛中一块残缺塑料片，检起一看，正是小曼的手机套。

年复一年，苦苦等待，凝成无限思念。正可谓：

牵手凝心柳浪前，

兰江抱柱两情连。

断桥不断相思梦，

一曲悲歌葬脏间。

.......未完待续........

杨克祥写于杭州西湖

2019年10月1日

断桥一梦

（下）

我在梦中呼唤着：“小曼， 小曼你不要走”。肖紫云将我唤醒，我捡起草丛中小曼落下的手机套，回到了文商酒楼。

　　肖紫云见我情绪低落，晚餐来客也就一手安排。

　　我躺在床沿，又回到了梦境中，尽管梦中情节不如所愿，但毕竟见到了小曼，心中留恋不舍，多想再睡一会儿。

历经七年寻找，仍一无所获，就连在贵州黄果树所了解到的一线希望也已破灭，长此以往，必定无果而终，想到此，心情无比沮丧，终日处于无限思念之中。
　　有人说：高中是拼出来的，大学是混出来的，这话虽说不切实际，但是，大学的周末还是可以自由支配的，高中却另当别论。
　　记得那个星期天，我与曲小曼、周浩三人结伴游玩西湖，边走边聊：从古希腊著名历史学家修昔底德的预言——修昔底德陷阱，再聊到日本广场协议，一路上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

　　周浩调转话题，提出一个不同寻常的议题：“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对一个即无恋爱史，又无婚姻史的我来说，好比哥德巴赫猜想，高深莫测。谁能予以解析？”
　　我说：“有位名人（叫什么来着？）说：‘恋爱与婚姻恰如一坛陈酿，多少人为之好奇，充满遐想，意欲探究，于是，便有人在酒坛边悄悄拨开丝丝缝隙，里面散发出淡淡清香，沁人心脾，感觉无比惬意；但是，人的欲望是不断膨胀的，一段时间以后，觉得量微不及所欲，便将缝隙扩大，此时，芬芳四溢，扑鼻而来，于是，贪婪的深吸，沉浸于梦幻之中；

当酒坛再一次呈现在面前时，在强烈的诱惑驱使下，意欲掀开坛盖，亲口品尝；
　　顷刻，坛内仿佛浮现一根底线，暗示：时机未到，切勿碰触；在理智的严控下，欲饮不可，欲罢不能，时刻萦绕于心，这就是恋爱。
　　当有朝一日，时机成熟，兴致勃勃敞开坛盖猛喝一杯，顿觉辛辣难忍，如煎似熬，终归败下阵昏睡过去；醒来时，喉干舌苦，烦躁难耐，有人选择继续开怀畅饮，寻求新的适应，有人便毅然离去，这就是婚姻’”。
　　肖紫云来到我床前轻声说：“峰哥，我本不该多言，作为多年的朋友，看到你这神情，自视责无旁贷，我理解你的心情，对你内心痛苦感同身受，尽管如此，我仍然不得不说，你这样放任自流，怎能开展工作？又怎能对得起曼姐？你应振作精神，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信念。”
　　肖紫云总是在合适的时间，用合适的方式为我扶正精神。
　　我经过三个多月的反复思索，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曲小曼来到杭州寻找我，徘徊二月有余后，尝试进入IT行业，边找人边工作，这个行业在杭州发展迅猛，用工需求量大，且薪酬相对较高。
　　她边做临时工，边自学计算机技术，经过半年时间的努力学习，计划试探一下自己的功底，经多次笔试，面试，屡试屡败，离各公司老板用人价值观，相去甚远。
　　大学金融系所学电脑知识，远不及计算机系毕业生，要在编程乃至研发上取得成就，谈何容易，之所谓隔行如隔山，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曲小曼几经权衡，决定离开杭州重操旧业；返回贵州之前，她想先去母校看看；
　　来到母校门前，“东江大学”四个太合金制作而成的大字光彩夺目，校门两旁篆刻着一副隶书体对联，云：
东江璀璨育新人 赤子宜将添锦色；
碧海惊涛掀巨浪 精英踊跃立潮头
　　曲小曼走进校内，正值午餐时分，师生推进轰出，宛若回到了学生时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此时，惊讶地发现，人流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是他，不禁激动不已，便疾步向前叫声“峰哥”。被叫之人回过头来疑惑地打量着，曲小曼忙不迭上前致歉，“对不起，认错人了”，
　　曲小曼来到学子亭，亭门柱子上书写着：
书山寻瑰宝 墨海舞蛟龙
　　亭子周围花草树木井然有致，曲径通幽，环境恬静宜人，无论书山掘宝，还是情海酣游，都为最佳去处。 曲小曼坐在围椅上凝神沉思：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与峰哥来到这宁静的学子亭，彼此间会心会意，促膝长谈：从毛姆著作《月亮和六便士》中的那个证券经纪人——后来的英国印象派画家查理斯斯特里·克兰德，为了追求艺术之梦，抛弃貌美娇妻、孩子以及万贯家财，远走他乡，以至窘困潦倒、浪迹街头的、令人费解人生。再聊到张扬《第二次握手》中的苏冠兰与丁洁琼的恋爱故事，自丁洁琼去美国后，苏冠兰与叶玉涵在一起，日久天长，彼此之间产生了感情，而终成伉俪。然而，远在美国留学，后成为原子物理学家的丁洁琼，却拒绝一切男士追求，时刻思念着苏冠蓝，痴痴信守着与苏冠蓝的婚约······。
　　聊到动情之处，峰哥有意无意间将手抚停在我后肩，我轻轻附靠在他胸侧，他轻触着我的秀发，一股淡淡的发香，混合着体香，融合成一股独特的女人味；芳香扑鼻，沁人心脾，他贪婪的深吸着，“沉醉不知归路”；我似睡非睡，双眼迷离，脸上泛出一片红晕，他低下头，脸颊贴在我脸上，慢慢磨蹭，我轻轻扬起头，如梦如幻，令人陶醉，时间若能在此定格，该有多么惬意，可它却从不因某人某事而停留。 走出校门，“文商酒楼”四个大字映入眼帘，这可是一家新开店铺，我饶有兴趣向前走去，只见店内宾客满座，店外还有一排食客无人招呼；我偏着头向内一看，见一位服务员，手拿桌布向门边走来，便急忙迎上前打听峰哥消息：“你好，请问……”我刚开言，服务员便打断话说:“对不起，请稍等，很快就会有座位的”，说话间里面一男声大喊：“服务员结账”。“唉，来啦来啦”！
　　我见里面熙熙攘攘，便退了出来。因囊中羞涩，本就没计划在此就餐，有道是:客大压店，店大压客，此言极富哲理，我属后者。
　　我来到侧面一家小吃店叫了份炒面；一位不知是老板还是服务员的女子，热情地递上一杯茶，我呷上一口，心情、身体顿着舒缓了很多，结账时跟那位女子聊起话来：“请问你认识一位叫上官峰、年龄与我相仿的男士吗？”饭店女子说：“对不起，不认识，我们也是外乡人，即便见过，也不知去向”。“那倒也是。” 我继续问道：“请问您认识’文商酒楼’的老板吗？”饭店女子说：“没有往来，同行是冤家嘛，只是听说老板娘姓肖。”“谢谢！” 我走在回程路上，窃窃自嘲，回母校转了一圈，也无人叫声师姐，看见一家新酒店就认为是峰哥在那里等着自己到来，世上能有这等巧事？自从三皇五帝到如今，也只听说曹操被当面错过，再无他人，未免太过理想了。
　
　　自从断桥失散、手机遭毁，一时不知所措，心急如焚。好不容易从游客手中借到一部手机，可情急之中，脑海一片空白，电话号码连输几次都不正确，游客急于赶路，收回了手机。
　　我绝望至及，瘫坐在地，眼看太阳已过晌午，离车票发车时间越来越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拖着疲惫身体、一步三回头、神色痛苦地朝着车站走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杭州跑了一圈，又回到贵州凯里，我的导游朋友便急切找到我说：“半年前，一位名叫上官峰的男士，在黄果树寻找失散已久与你同名的女友。”听此消息，我为之一振，随后陷入痛苦思念之中。

在杭州历时八月有余，也没找到峰哥踪影，若再次前往寻找，也将是大海捞针，希望渺茫；我思忖再三，决定留在黄果树，守株待兔。
　　三年后的一天，我偶遇来黔旅游的同学——周浩，多年未见，两人相见甚欢，倍感亲切。话题快速转入峰哥身上，周浩急切告诉我峰哥详址：“湖南岳阳、毛竹湾黄金闸”。并转达了峰哥对我的切切思念之情。
　　吃一堑长一智，我将地址一字不漏记下，并找周浩索要峰哥电话号码，周浩说见到峰哥时，他正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尚未配制新手机，我沉重的“嗯”了一声，随即调整情绪，挽留周浩喝顿酒，以示感谢，并且，以尽地主之谊。周浩因随团旅游而谢绝了。 曲小曼来到岳阳，放眼八百里洞庭，波澜壮阔，心中感慨万千。记得《岳阳楼记》还是初中课文学过的，现在亲眼所见，心中肃然起敬。
　 曲小曼几经询问，虽然找到了黄金闸，但却是一遍废墟。据悉，为了响应党的号召，退地还湖，就在半年前，集体拆迁去了市区。
　　曲小曼来到市区，一连数日不知疲惫的四处寻找，被问者都摇头摆手而过，一位好心的大爷说：“你这样是找不到的，即便住在我隔壁，也不认识。”大爷的话，就像给我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心都凉透了。尽管不愿接受，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曲小曼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灵机一动，先找到搬入点，再逐一寻找；
　　 数日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一位跳广场舞的大妈说：“你问拆迁呀，多了去了，有城市扩容，旧城改造、道路建设、企业征地、还地于湖等等，都在拆迁范畴，规模之大，前所未有，你就是问市长，他也只会告诉你：‘不知道’”。
　　尽管如此曲折，曲小曼仍不甘心，坚信，只要不放弃，奇迹终会出现。
　　一晃一年过去了，曲小曼摸一摸口袋，余额所剩无几，为了生计，便从出租公司租来一辆的士，边工作边寻找。
　　曲小曼虽然人生地不熟，却从不感到陌生，倒有一种家的感觉。 肖紫云来到我床前：“峰哥，你叫我？”我说；“是的，这段时间，你帮我到西湖边物色一经营场地，面积一千平方米左右······”。肖紫云插话说：“西湖区域这等营业场地价格可不菲。”我说：“知道，但要求既不能太闹，也不能过于偏僻。”
　　肖紫云很快找好了场地，我看过之后，非常满意。我说:“紫云，你办事真能干，这些年来多亏了你，我得感谢你。”肖紫云说：“应该我向你致谢才对，承蒙你信任，这都是分内的工作，再说：你给我的报酬已是同行业同等员工的双倍，相当于IT行业的工薪，我一个农村来的打工妹，文化水平低，能受你如此器重，感激不尽，只要你不嫌弃，我永不离开。”我说：“给你的报酬包含：劳动力，智慧与责任心，你受之无愧。”“谢谢峰哥”。
　　经多轮讨价还价，经营场所最后敲定，每年租金四百万，年结年付。
　　我从银行贷款一千万，签下合同，着手装修。 寻找峰哥的事，曲小曼一刻也没停下，每接一客、到一处非询问不可。
　　上官复姓，在岳阳一带分布稀散，同名同姓者，越找越多，距离越找越远，曲小曼都一一核实。
　　一次，一位顾客对曲小曼说，认识一位叫上官峰的人，特征与所描述高度吻合，并主动要求带路前往，曲小曼喜出望外，希望尽快见到峰哥。
　　两人驱车前行，经过一个多小时车程，车子停在农村一陈旧的、单门独户的农家侧面，曲小曼跟随他来到屋内，四周静寂无声，曲小曼正心生疑虑，他突然反手将房门扣上，曲小曼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大事不妙。默默告诉自己，此时唯有沉着应对，方能逃出虎口。
　　他将曲小曼往床上一推，猛扑上来；曲小曼说：“你急什么，没别人来吧？”他说：“没有。”曲小曼说：“稍等，让我去厕所一趟。”他抓住曲小曼的手紧跟着，曲小曼语调缓慢、若无其事：“难道怕我跑了不成”，他嘿嘿地笑着，曲小曼急转身朝他裆下猛踢一脚，他应声栽倒在地，双手护裆连声大叫，“哎···呦”。当他疼痛挣扎之即，曲小曼拨通了匪警电话。 店面装修在紧锣密鼓进行着，计划在三个月后正式营业。招牌就叫曲小曼酒馆，两旁配楹联一幅，题：
　　寻亲数载情同爱 寄梦天涯泪湿襟。
　　厅堂正面墙上裱一则寻亲启示。云：

吾亲小曼， 东江学子，

断桥盟誓， 相见无时。

魂牵梦绕， 肝肠寸断，

谁助团聚， 厚礼相酬。

曲小曼回到家中清点收入，六百余元，心中甚是满意；点开手机，里面传出凄切的音乐：情切切，意煌煌，泪眼盼春光······。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喂，哪位？……哦！明子你好”；电话那头:"曼姐，今晚几位哥们到一起喝杯酒，我来接你，稍后见"。"拜拜。"
　　曲小曼是在三月前认识明子的，那天中午时分，一陌生人，在曲小曼车前倒下，说被车撞伤，开价两千元私了，曲小曼正准备报警，其中另一同伙上前抢住手机不让，非得私了不可，正当曲小曼无可奈何之际，旁边停下四辆的士，四位司机齐刷刷围了上来:"呵吼，又是你，欺负美女啊”？明子点燃一支香烟继续说:"要钱没有，这里有包香烟，识相就拿去抽，否则，将你扔到垃圾堆去"，明子又吸口烟说:"还不走，要我动手啊？"明子身高一米八，身体结实有劲，二人见状灰溜溜走了。
　　 "美女，我们先走了，拜拜"。曲小曼手足无措，紧跟到车前，其中一位递过名片说:"我叫明子，后会有期，拜拜"。
　　包厢内，明子介绍说:"曼姐，大美女，高才生，家住贵州凯里，兄弟们以后多加关照"。曲小曼站起身，双手抱拳行礼:"幸会，三月前，正当我遇上麻烦，孤身无助之时，是兄弟们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为我解难，至今无以报答，借此机会我来招待各位，以聊表心意"。明子说:"不可，一帮爷们，让一位美女请客，这不是在骂我们不爷们吗"？兄弟们随声附和"对"、"对"。
　　 明子说:"那天路过事发点，见情况不妙，便聚集众兄弟以防不测；我们都是同行，出门在外不容易，有事都得相互照应；”明子接着又说：“今天要报答也行，给每人斟上一杯酒以表诚意"。
　　曲小曼举起酒杯，逐一相敬，四杯酒下喉，已不胜杯杓，众兄弟仍开怀畅饮，谈笑风生。
　　曲小曼说:"兄弟们，我还有一事相求"。明子说："请讲，定当鼎力相助”。曲小曼说:"我本是来寻找多年未见的男朋友······"。明子脸带怒色插话:"他是否变心了"？曲小曼说:"否"。并详细说明情况。当他们了解详情后，都露出惊讶神色，赞叹不已。
　　"他名上官峰，这是他照片"。曲小曼介绍说。"哇，一位俊才"。明子故作严肃的继续说:“多亏曼姐介绍及时，否则，我可要发起攻势了"！此言一出，众兄弟哄堂大笑，七嘴八舌:“明子这般献殷勤，我正狐疑，原来“英雄救美"，另有所谋。 开业那一日，店内店外人头攒动，席位难求，形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不是美味佳肴，而是店里牌匾，寻人启事一经传出，引来众多猎奇之客，生意之饱和始料未及。连续数月不见减退，而且名声越传越远，顾客络绎不绝。
　　"峰哥找我"？“是的，”我对肖紫云说:“鉴于酒馆近期超负荷经营，有几方面事情要向员工交代:
　　一、服务工作:服务工作丝毫不能放松，要以优质服务打动顾客，切勿以客多为借口，擅自降低服务质量。
　　 二、厨房工作:要以味美、价优为特色留住顾客，不断推陈出新，不得敷衍了事。
　　 三、采购方面要把关，只有好食材，才能出佳肴。
　　 四、要注意员工思想动态，关心员工生活，了解员工喜、怒、哀、乐，及时解决问题。总之，要借助这顾客高峰期，把我们品牌打出去；这样，才可以保持长足发展势头"。
　　肖紫云逐一得以落实。 上午十时许，员工正紧张有序进行着餐前准备，肖紫云来到我跟前说:"有记者在门外要求采访你"。我考虑到记者采访可以提高企业知名度，便说:"让他来吧"！
　　"您好；上官先生，我是市报记者"。说着递上名片。我说:"记者先生是不是要问我？现在最想见的人是谁"？"上官先生真幽默，我曾经是在西湖景点做过类似问卷调查，好吧，就算是第一个问题吧"！记者随着我手指方向看去，墙面上挂着精裱照片，记者："哇、曲小曼，端庄俏丽、笑容可掬、双眸炯炯有神，真乃大美人；仅凭这颜值足能让您守候终身而无悔；况且，你们为了捍卫这份真情，目无旁骛，四处奔波，堪称挚爱之典范，钦佩！"
　　 记者转过身来，目光停在桌面书页上，故作惊讶："关雎！上官先生，您对古文观止颇有研究"？我说:"这是你的第二问"？记者搓搓手笑了。记者:"当您历经八年——并将继续寻找，所累积起来的思念、期盼我感同身受，要问的是当您读到`寤寐思服`时，是否对此句赋予了更加深刻的含义与情感"？我说:"你下次提问时最好不要将答案说出来"。两人会心一笑。
　　记者:"上官先生，我冒昧问一句，您这是书房、卧室、还是办公室"？我说：“我发现你们记者，总爱揭短，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说:‘都是。都不是’。正确的表述是:‘多功能房’，兼而用之”。
　　记者:"为何不设置一间专用办公室"？我说:"这里一寸空间，一寸金，我可不敢那么奢侈；再说：诸如电脑、办公桌、财务柜等，必需设备一应俱全；若再给我添置一间办公室，配一张老板桌，让我孤零零，傻乎乎地坐在那里，岂不荒诞。”
　　记者话锋一转:"我们言归正传吧！"我纠正说:"是第五问"。记者又一阵尴尬。
　　记者:"上官先生，你从一个普通的餐饮业者，一跃成为本市服务行业一颗璀璨新星，你成功秘诀是什么”？我说:"诚"。"诚"。记者重复一句。我说:"一个企业离不开一个‘诚’字，就服务行业来说，要诚心对待顾客，优质服务，要根除时间到，事就了的懒惰思想。
　　厨师要精益求精，勤于钻研，推出新品类。管理上要有底线，利润控制在一定比例之内，不得随意加码，欺诈顾客。切勿钱入囊中，万事大吉，透支信誉。
　　总之，心怀诚意守住诚信，这就是我们的底线"。
　　记者:"您的论述精辟、简洁，我受益匪浅，谢谢！并祝愿你们早日团聚！”
新馆落成，规模大了，员工也多了，大小事情多由肖紫云负责管理，再没有员工称我"峰哥"，唯有肖紫云是个另外。 "老板娘，有顾客找你"。一位员工在呼叫。肖紫云来到顾客面前，彬彬有礼:"您好"！顾客问道:"你是老板娘"？肖紫云说:"不是"。顾客：“刚才我听服务员叫老板娘，这不你就来了。”肖紫云说：“误会，因为酒馆（含顾客、员工）人多嘴杂，疲于辩解；再者，老板隐私不便与他人透露，所以，便作冷处理，重点放在服务上"。顾客:"原来如此，现在社会上对该店故事颇为关心，深受感动；但也不泛质疑之声，说：‘既然有寻亲启示，又哪来老板娘，这不自相矛盾，岂非纯属炒作’”。肖紫云说:"谢谢您的善意提醒，我名肖紫云，本店员工之一，对于传言我们百口莫辩，清者自清，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一切，谢谢！"
　　工作一天，肖紫云感到疲惫不堪，早早休息了，一觉醒来感觉舒服多了，于是又想起了白天顾客质疑，这种传言久而久之，会影响酒馆名誉，该如何是好？若曼姐在，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肖紫云辗转反侧寻思着：酒馆名声在外，曼姐为何一无所知？难道另有其主？若猜测成立，峰哥怎能接受？
　　再则，若峰哥另择佳偶，这意味着社会对本店质疑，并非空穴来风，而我对顾客的陈述，清者自清，让时间证明一切，岂不是莫大讽刺？
　　肖紫云思索着：若真如此，我一定要让峰哥脱离这痛苦深渊，无论他爱我与否，我都会将所有的爱倾注于他，到那时可不能再称峰哥。
称什么呢？亲爱的？不，太俗气了，就称“峰”吧；我潜意识似乎在期待这一猜测成
真。
　　肖紫云朦胧中隐约看到峰哥来到床前，定睛一看，原是幻觉，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天明起床后，第一件事是看一眼峰哥。 开业两周年之际，我将肖紫云叫到房间聊了一会儿，结果，不欢而散；
　　我问她：“该有三十出头”？她说“三十二岁。”
　　肖紫云自跟我做生意至今，已有十来年，从未离岗，每次都是她母亲来看一下，自己终身大事从未顾及；虽然，她对于我来说不可或缺，但我不能只贪图自己利益而耽误她一生。
　　于是，我对她说：“你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你妈口中虽未明说，但对你的忧思，从她那眼神中也能察出几分。我考虑给你六十万元钱，回家陪陪你母亲，同时找个婆家，以后有什么困难可随时找我。家安好了再来，我随时欢迎。肖紫云神情木然，一动不动地愣在那，眸子里流露出黯然的忧伤。片刻过后，她轻声说：“你这是赶我走。”我说：“关心。”“关心”。她重复着，双目紧紧注视着我，似乎将顷刻扑向我，将我撕个粉碎。这是因为她多年来积压在心中，对我的一种揪心、狂热、痴迷的爱的表露及宣泄，我却从未向他传递错误信息。
　　她眼里噙满泪花，一字一顿，又重复一遍:"关 心"？说完急步离去。
　　肖紫云倒在自己床上，伤心抽泣，心里默念:六十万，你当我乞丐呀，再加六十万又能怎样？谁稀罕？你若真关心，就给我一个热烈的吻，哪怕只一个温馨的牵手、深情的眼神，我都会铭刻于心。
　　肖紫云知道这只不过是奢望，明知不可求而求之。
　　一阵悲伤过后，来到化妆镜前一照，头发蓬乱，泪水渗着眼影与口红。画了个大花脸。
　　肖紫云躺在浴缸里，温水一泡，心情舒坦多了，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漫不经心的搓着澡，皮肤仍然那么白皙细腻，用手指一按，肌肤一如从前富有弹性，她用食指和中指在另一只手的胳膊上做爬行前进动作。思绪又回到了刚才一幕，并为自己一时冲动，感到愧疚。
　　肖紫云心想，尽管自己如此任性，可峰哥仍然那么淡定，该如何面对他？
　　肖紫云有意无意间为自己做了一次精心打扮，身上喷撒着一种浓浓的丁香花香水味。 　"明子，有事吗"？"曼姐，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在家吗"？我说:"电话里说不行"？
明子说:"不行，必须当面告诉你"。明子驱车来到我的住处，我说："明子，什么事值得你如此慎重"？"曼姐，天大喜事，峰哥找到了"。我为之一振，将信将疑问道:"在哪"？"明子说:"西湖边一家曲小曼酒馆便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明子说："千真万确"。我说："你怎么知道的？"明子回答:"现在，该酒馆名声鹊起，传遍大江南北，一位美国华侨知悉后，还将此故事传播到了洛杉矶，可能就只有你不知道了"。我听吧，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曲小曼来到以本人姓名命名的酒馆前，心情无比激动，向店里走去，一位服务员迎了上来，曲小曼问道:"请问这店老板叫上官峰吗"？"是的"。服务员回答。"他在吗”？服务员说:"很少见到他，不过老板娘在"。曲小曼心里扑通一振，随即镇定下来说:"你能叫她来一下吗"？服务员:"老板娘，有人找你"。肖紫云走过来，彬彬有礼打招呼:"您好"。
　　曲小曼见她婀娜多姿，面容姣好，气度非凡，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地问:"你是老板娘"？肖紫云说:"请问您有何需求"？"没什么"。曲小曼见她答非所问，以为默认，心中铁定她就是此店老板娘一一上官峰的爱人；便退了出来。
　　曲小曼酒馆，侧面条椅上，一女子突发疾病昏迷不醒。游客见状立即报警，不到一刻钟，警车、救护车相继来到现场，围观游客挤得水泄不通。
　　曲小漫苏醒时，已躺在市医院病床上。
　　曲小曼退出酒馆后，靠在一张条椅上，回想这些年来，为了寻找他，四处奔波，历尽艰辛，到头来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多年藏在心中的美梦彻底破碎；此时，顿觉一阵心胸绞痛，"哎哟"一声昏迷过去。
　　曲小曼愁容满面，凝视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心中无比沮丧，默默念叨:我挚爱的峰哥——魂牵梦绕的心上人，就这么没了，心中的精神支柱就这么垮了；当年不是说好为爱相守终身？为何又被庸俗所俘获？我该去向何方？
　　曲小曼感到前程一片茫然，微微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了感伤的泪珠。
　　或许这就是天意，妈妈早就劝诫，天意不可违，为人不要太固执，要学会放弃，事实证明妈妈的话是对的；
　　这么多年来，彼此间音讯杳无，人世间走一趟不容易，放弃一个答案不明的坚守而成家立业，乃世之常情，何来厚非之有；难道是我的期待不切实际？曲小曼一时心如乱麻。
　　次日，曲小曼母亲来到市医院，见到病床上的女儿，伤心欲绝，泪流满面。警察介绍说:"曲小曼自从昨日苏醒至今，一言未发，滴水未沾，不知何因，还是凭她身份证才联系到你们”。曲母说:"女儿近些年一直在寻找失散多年的男朋友——上官峰"。
　　"曲小曼"？“上官峰？”"男朋友"？警察凭着职业的敏锐，联想到曲小曼酒馆，经查实正是所要寻找之人。
　　我与肖紫云在警察带领下，来到了市医院，我叫声"小曼"急扑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心情无比激动，可她，面无表情，收回手，翻过身去失声抽泣。
　　这是怎么了？我暗自寻思:难道是看见肖紫云产生了误会？或是另有所爱？还是已经成家而无法面对旧交？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不知所措。

　　肖紫云向前靠近说:"曼姐，你昨天到了酒馆？是不是因为我疏于回答你的问话而产生误会？"肖紫云停了片刻，继续说:"曼姐，我名肖紫云，是酒馆一名员工。峰哥就像兄长一样，呵护着我，传授知识，教我为人，他在我心中恰如一盏圣洁的明灯，照亮着我，为我人生导航。作为女人:他的英俊、善良、博学、率直与气质，无不令我为之钦慕、向往、敬重。但是，仅此而已，绝无邪念"。

肖紫云继续说:"爱情是神圣的，掺不得半点杂念，一旦掺杂人便变得桀骜不羁，不能自制，若彼此之间不守贞操。十年；意味着有充足的时间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如果说我和你初次相识，其言不可轻信，但是，峰哥坚守诺言，煞费苦心，不懈寻找，你可不该不信"。

曲小曼边听边想，觉得此言不无道理，若不是她为人光明磊落，又何来这通闲话？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主观臆断是错误的。

曲小曼慢慢转过身来，一双充满渴望、愧疚的眼神紧盯着我。我旁若无人似的，将她紧紧搂抱在怀里，心中百感交集，幸福且心酸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这份久违的爱，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宿。

肖紫云将曲母带回酒馆安顿好，并为这对有情人送来饮食。

两天时间过去了，曲小曼身体仍然那样憔悴、虚弱，脸色仍显苍白，医生建议做详细体检；

B超检查发现，体内有异常，经确认是宫瘤，医生建议尽快手术。

这对曲小曼乃至全家人而言，是个不小的精神打击；所幸有我守护在她身边予以照顾。

肖紫云为曲小曼手术办好了一切手续，手术进展顺利，非常成功。经切片化验为良性。

此乃不幸中之大幸。

医嘱：因病人常年奔波劳累，积忧成疾，身体须慢慢调养，才能恢复元气。

我将店里经营资产60%的股份，划归肖紫云所有，并将业务全盘交由其管理。

　　将厅堂墙上寻人启事撤下，作为传馆之宝珍藏。前门楹联征得肖紫云同意，改作:

欣 闻 挚 爱 终 成 眷

再 看 门 楣 悬 绣 球

　　曲小曼邀请明子前来西湖游玩，盛情款待，并赠与一辆"的士"为酬，以兑现当初之承诺。

一切安排就绪，我带着小曼踏上了归家之路途。有诗云:

同 窗 共梦诺千金，

宝佑 桥前愁断魂。

数 载相思 泪尚在，

皇天不负 真 心人。

杨克祥写于杭州

2021年2月28日

三、《泉》

二O二二年春节过后，天气乍暖还寒；一场瑞雪姗姗来迟，柳絮般的雪花，在洞庭湖畔上空随风轻飏。

一辆薄荷青色"的士"，奔驰在通往山村深处的水泥路上，两个多小时后，在路边一空地上停下，我走下车的一刻，心中感慨万千；

七十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从这里来到了这个世界，随后，命运主宰了我的人生，免费送给了我世上最刻骨铭心的爱，可是，还未来得及感谢，却又被无情的夺回，让我的一生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自我记事起，就有一漂亮女孩陪伴着玩耍、读书、劳动……，她叫苗羞月。住上屋场。尽管我只大她几个月，却有着一份兄长般的责任感扛在肩上，对她关爱有加，同时，她也视我如亲兄。

转折出现在初三那年，一天，苗羞月不小心，将同桌单天韵的墨水瓶推翻了，墨水顺着缝隙流入抽屉，书本、作业，染得一塌糊涂，单天韵见状勃然大怒，将书本、纸笔摔了一地，同时，口出秽言，欲动手打人；这时，我上前劝阻，他仍不肯罢休，我将苗羞月护在身后，说："你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单天韵怒目圆睁，说；"关你什么事，滚开"！我说："她是我妹妹，你敢打"！单天韵说："她姓苗，你姓印，怕是情妹妹吧！围观同学一阵哄堂大笑，我又急又怒，脸红耳赤，这时，老师来了。……。

自此，苗羞月一连几天未与我谋面，似乎，被单天韵的恶语触醒，至此，情窦初开。

　　汪，汪汪，一阵犬吠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眼前是一片废墟，碎砖瓦砾上布满了杂草，屋旁的水井，也被泥土树叶层层掩埋；唯有一汪清泉，百折不饶地涌向地面，永不停息向着远方流去；虽然，不知何时何地停息，但却知道，"源"，就在于此。

　　这里也是我的"源 "，我的生命之"源"，这是何其相似，所不同的是，我又回到了原地，而流去的水未必能行。

　　我顺着水流去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口池塘——半月塘，池塘中蛙鸣声脆，碧水清清；堤垻茨口旁，长着一棵十多米高的垂杨柳；

　　一个仲夏之夜，我与苗羞月来到树下纳凉、聊天，从霍道贤的小说《董存瑞》，到苏联作家保尔柯察金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聊到宇宙星河，心情无比欢畅，苗羞月问道:"你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吗"？我说:"不知道"。她便讲了起来，我认真听着，不时地“嗯”着，他突然停了下来，我不解的向他看去，只见她那夹眼皮下一对水灵灵的眸子，含情脉脉的凝视着我，宛若在向我倾诉心中的爱恋，抑或是在传递着某种渴求的信号，我的目光没有回避，她是那样的妩媚、动人，一头蓬松的青丝披散在肩背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露水的芬香，我反手抚在他嫩白的肩背上，她顺势靠在我胸前，她的肌肤是那样白皙，柔软，这是我们第一次肢体接触，她脸色滚烫，呼吸急促，一手挽住我的脖子，身子在我怀里扭动，我心如鹿撞，无法自制，将她紧紧搂住，恨不能融入体内，永不分离。

　　“是怀志兄弟吗”？我转身惊喜的叫了一声：“柏龄兄”。田柏龄将我唤回到现实。“真的是你啊"？田柏龄急忙向我扑了过来，“总算把你盼回来了”，我俩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田柏龄说：“快回家吧”。田嫂见我更是十分亲切。

　　这是一幢农村普通型二层建筑，但装饰精良，院子内栽满了花草，偏房火堂内燃着一团大火，上方挂着黑压压一片腊肉，足有二百多斤，田柏龄又往火堂加了些木块，说：“老弟啊，你怎么一走就杳无音信？这些年去哪了？”我沉思，回忆着：

　　我与羞月的感情越来越深，已不是秘密，然而，有一天，她父亲关照庭，将她叫到房间，说："羞月，你与怀志的事，我都知道，他确实是一位好孩子，不过，你们不能在一起，这不是为父刻意作梗，而是因为他家太穷，不忍心看着你受苦，我已经托媒人与治保主任家说好，将你许配给他儿子一一凌大力，做媳妇，他全家都十分满意，家庭条件也非常好，小伙子身体又结实，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羞月说；"我不同意，我就跟着怀志同甘共苦过一辈子"。

　　此后，关照庭三番五次做工作，仍无济于事，便转而对我连哄带逼叫我离开，羞月为了避免激化矛盾，我们的交往便由台面转入地下，以书信联系，关照庭见之前所做一切都是徒劳，一时无计可施，便恼羞成怒，将矛头指向我母亲。他对我母亲可就没那么友善了。

　　一天，我收工回到家中，见母亲脸色惨白，泪眼双流，便问详情，母亲说：“正当你们劳动时，羞月父亲气势汹汹来到我家，恶狠狠指着我鼻子口出恶言，不堪入耳，发泄一通后，临走时还说：你儿子若不离开我女儿，就打断他的腿。”

　　我听后，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太气愤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呀，为了羞月，即便打断腿，我也认了，为何要对我妈这样，我便要去找他说理，妈妈说："孩子，算了吧"？我们搞不赢他的，不要让妈再担心了"，我听了妈妈的话。

事情暂且安静下来，可是灵魂深处对羞月的爱，以及对她父亲的恨，两者纠缠在一起，折磨得不能自拔，精神一蹶不振，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征兵工作开始了。
　　我入伍出发时，羞月就站在半月塘的垂杨柳下目送着，久久不肯离去。
　　到部队后第一年，每周都给羞月写信，可是，她一封回信也没给我，这让我感到心灰意冷。
　　一次，拉练结束，我回到营地，收到一封电报：母亲因卒中故世，距我接到电报时，已相隔半月之久，当时内心的痛苦无以言表，情绪再次陷入低谷。 田柏龄扒了扒火堂的柴火，唉叹一声说：“真是命运多桀”，停顿了一会，田柏龄接着说："你家房屋由于无人居住、维修，就在你母亲故世三年之际倒塌了，因你家别无亲属，我俩口商定，将其中木梁搬到我家房屋旁，堆起盖上，等你回来。当时还有人认为，这是我在趁火打劫。又有谁曾料想你一去不回"？
　　我笑着说：“这不回来了吗？”田柏龄说："是回来了，可你嫂子前几年还在问我，木梁都已经腐烂，怎么处理？我说即便成了一堆泥也不能动"：我料定你一定会回来的。我说：“谢谢你们”。
　　田嫂取下一块腊肉，说，"还记得这味道吗"？我看着那块熏得金黄色的肉，回想起当年的味道，不禁垂涎。田柏龄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这些年过得怎样"？
　　三年兵役已满，我本迫不及待回家，羞月一直是我心中的牵挂，半月塘垂杨柳下的那个夜晚，是我一生中难忘的记忆；可是，三年来，羞月没有给我一字之音，其中原故，令人生疑。
　　其实，我并不怕羞月嫁人，嫁人，是一个人生存的权利，嫁人也标志着她过上了幸福生活，若真如此，我会为她祝贺。
　　我怕的是：在她平静生活水面，搅起一团漩涡；怕的是在她逐渐愈合的伤口撕开一层结痂；怕的是看见她站在一个男人身后，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神偷看着我，抑或是乞求我拯救，为她解脱；怕的是看到这样一双令人揪心的眼睛而无能为力。每当我想到这些，内心宛若刀刃，为了逃避这种即将成为现实的痛苦，我去了北大荒。 田柏龄说：“兄弟啊，你若再不回家见上一面，你这嫂子可死不瞑目啊，”我直睇着田柏龄说："老兄，你这表述，用词欠妥吧"？田柏林说：“你问她吧”。
　　我对田嫂说："什么事，快说来听听"，田嫂说："你还记得那年在后山开荒造田吗"？“记得”。田嫂说："有一次我挖到一棵柴兜虽然不大，却很有韧性，斩一锄，弹一下……。我重复着总有五六分钟，实在挖不断，我俩相距仅有三米之遥，而你在生产队又是`三条铁扁担`之一，急得我直冒眼泪；事情总是躲不过去的，只见你手提锄头一言未发，面我而来，我恰似做了亏心事似的，心里发虚，害怕，吓得直往后退；只见你用力一锄就将其挖断了，我正低着头等候你训斥，可你仍然一言未发，回到了原位，我顿时懵了"。我说：“就这点事儿又何足挂怀。”田柏龄说："你说得倒轻巧，这事可在她心头搁了五十多年了，一直无法与你面谢"。田 柏龄继续说："起初，只是觉得回想起来有趣，随便与你聊聊，可久而久之，却成了道义上亏欠你的一一压在心头无法卸下的一个包袱，你嫂子曾几次忧虑地对我说：`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怀志兄弟再不回，我们可得背负着这人情债，去见阎王爷了，我于心不甘啊`"。 我说："这不回来了吗"？"回来了就好"，田嫂边回答，边思索着，用什么来报答呢，用家里最好的礼物，什么礼物最好呢？想了个天翻地覆，也没想出来，脸上露出些许愁容，我打趣的说："嫂子好像有点不开心"？田嫂说："我恨自己无用，恩人未来时，朝暮以盼，来了却又无以回报"：原来如此，我说："有你这份心意，足矣"。田嫂说："心意也得表示出来"？我说："那就陪我喝杯酒吧"？田柏龄说："唯独她又不喝酒"。田嫂说：“谁说我不喝酒？就不能有第一回"？田嫂继续说："与心地如此善良之人喝酒，醉了也是一种享受、满足，即便随饮而去，也会含笑九泉"。田柏龄见她如此动情，语言如此坚定、到位"。于是说："那就喝吧"。
　　酒过三巡，我那强压在内心深处的那份牵挂、那份痛，再也无法抑制，我用一双似醉非醉，且充满乞求的眼神，看着田柏龄，问道：“田兄，羞月现在过得咋样？田柏龄说："自从羞月父亲对你家做出过分之举后，为了防止父亲再次伤害于你，于是，暂停了对你的亲近，将对你的情感埋藏在心底，你去部队后无时不在期盼你的来信，可一直没有等到，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静静等候奇迹出现；常言道，相思苦难熬，眼见她的身体渐渐在消瘦，与从前判若两人"，我听到这里，内心追悔莫及。 四年过去了，关照庭见这一切都是徒劳，便将扣留的一一你的信件，交给了羞月，羞月边看边抽泣，泪流满面，于是，按最后一封信地址向你回信，几天后信件被退回，信封上写着，查无此人。羞月拿着信，重重的摔在父亲眼前，愤怒的说：“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你为何如此狠心，如此绝情，你毁了我的一生”，苗羞月恨透了这个继父。
　　羞月彻底绝望了，终日茶饭不思，由于焦虑过度，加之营养不良，久而久之，身体也发生了变化……，我急切的问道：“她现在身体怎样”？田柏林眼里噙满泪水，摇了摇头，轻声说：“走了，走的那年刚好三十岁”。
　　我沉重地叹了一声，晃了晃，休克在椅子上；田柏龄夫妇，一时手足无措，将我搀扶到床上，按掐人中穴，拍打胸部，过了片刻，我长叹一声，苏醒过来，田柏龄夫妇见我醒来，对我悉心关照，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心胸阵阵绞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怒道："关照庭，是你害死了羞月"。随后又说："不，是我害死了你——羞月。你曾在信中盟誓，既便不能生活在一起，也要心心相守，白头偕老，你践行了誓言，而我却辜负了你的一生，我混蛋"。说着边捶打自己，无法自容，悲伤的泪水夺眶而出。田柏龄夫妇陪伴在我身边，耐心相劝，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过于自责、悲伤。 为了分散我的心思，田嫂问道：“你现在家事怎样”？我说：“孤身一人”。田嫂说，凭你这身材，人品、能力，不会没人对你动情吧？我说："不是这样"。
　　曾经，慕容姣一一我的一位同事，工作一段时间，彼此信赖，于是主动向我示爱，我便坦率告诉她，曾经与羞月的一段感情，尽管数年未曾联系，对她近况一无所知，但她仍在我心中，一直没有离去，我一直默默为她祈祷；
　　慕容姣也是豁达之人，对我非常同情，理解，就我对爱情的挚诚，甚为欣赏，至今，还以知心朋友相处。
　　田嫂说："如此看来，你与羞月之间的爱情，是纯真的，以生命来诠释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谁都没有亏欠。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天气逐渐转暖，蓓蕾含苞待放，万物充满生机，昔日的回忆与现实，同一时间，在我脑海中一幕幕翻转，但却时隔半个世纪，就像二0二二年的日历，春节第一天起，阳历与阴历就在同一数字上并行，只是相隔了一个月……。

写于岳阳飘尾

2022年2月22日

第二部诗词散文

散文

岳 阳 闲 步

四月的清晨，空气分外清新，我漫步在张谷英古老的石板曲径上，一股淡淡的豆腐清香扑鼻而来，沁入心脾；这清香从明朝洪武年间起，一直飘浮至今，已有五百多年，而且，在向四周漫延。

从张谷英来到洞庭湖畔，虽然没有看到波涛澎湃的壮丽景观，但看到了粼粼波光在暖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l，看到了满湖沙鸥起舞、大雁翔空；

湘、资、沅、澧四大水系汇流于此，向着长江、东海，从我眼前匆匆而去，亦如岳阳儿女，为了实现远大理想，不愄前路坎坷而勇往直前。

这时，一群刨花鱼向我娓娓游来，这鱼种是修建岳阳楼时，鲁班为了改善工匠们的生活，向湖水里撒下一把刨花屑，倾刻间便变成了鱼，工匠门喜出望外，捞起来一看没有眼睛，于是，鲁班又向湖水中撒下一把沙粒，就成了活生生的鱼，故名刨花鱼，一直繁殖至今。

远处，汨罗江水汩汩流淌，仿佛，在祭念屈大夫、追寻其足迹—— 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 登上岳阳楼，楼宇历经千年风雨及炮火洗礼，显得更为坚挺、雄伟、美轮美奂。

走进一楼，展现在眼前的是全国人民家喻户晓的《岳阳楼记》巨匾，其文、其字，无不令人折服，然而，这还只是一幅赝品，大书法家张照手书真迹却在二楼。

我 想看一看天水一色、气象万千的壮丽景色，显然来早了点，映入眼帘的是岸芷汀兰，半湖苍翠半湖涛；微风吹拂着青草，宛若绿波荡漾，形成一幅辽阔而独特的洞庭湖大草原画卷，五年前，习近平主席就曾漫步在这大草原上，为中华的伟大复兴事业而忧，为全国人民的幸福生活而乐。

春光普照，碧空万里；对面的君山岛尽收眼底，舜帝的二妃墓清晰可见，墓旁斑竹上的泪点似乎还在流动；

柳毅井里的水，是那样清澈，我恍若看到井底洞庭王爷——柳毅，正与牧羊女——三娘卿卿我我，切切私语。

我本想去圣安寺取一柱香，来祭拜魯肃的灵墓——悬挂棺椁（鲁肃）的铁链不知是否完好？然后，再去金鹗山公园树林里呼吸新鲜空气，可是，时间不早了……

杨 克 祥

2023年4月

第三部词、曲音乐

第四部曲艺杂坛

歌名串烧：

 新 冠 之 殇

我《轻轻的告诉你》一个《传奇》的《小城故事》；

《春天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洋溢着《歌声与微笑》，讲着《春天的故事》，《弯弯的月亮》，照在《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上，《可可托海的牧羊人》，随着《月光下的凤尾竹》《一起摇摆》，仰《望星空》《难忘今宵》。

一个《美好的星期天》新冠入侵《我的祖国》，我《盛世中国龙》，《军民团结一家亲》，运用《地道战》，发挥《少林少林》的《中国功夫》，给予新冠《冬天里的一把火》。烧得它《伤痕》累累。谱写了一曲《英雄赞歌》。

新冠《走在雨中》，这时《磨刀老头》手提《一壶老酒》大喝一声，哪里《逃》？新冠说;"《回家》回到《梦开始的地方》。何时走？新冠说;《月亮走我就走》。《敢问路在何方》？新冠说:《走西口》。

《咱当兵的人》《骏马奔驰保边疆》，将它赶出《站台》，赶到《天边》。

《掌声响起来》。《洞庭小妹妹》又《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高唱《社会主义好》，《南泥湾》又开展了《军民大生产》。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少年壮志不言愁》，《中国中国东方巨龙在崛起》。

新冠《泪痕》满脸，《自言自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忘了你忘了我》吧。喝着《忘情水》不《再回首》。

新冠在《毛毛雨》中沿着《小河淌水》的《贝加尔湖畔》，来到了《莫斯科》，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欣赏《卡秋莎》之后，去《西天取经》。

新冠《轻舟荡漾》，划向《那片海》，途经《珊瑚岛》《踏浪》前行，西天的《北国之春》已来临。

新冠回到了《可爱的家》，向西方诉说《千年等一回》，叹惜《迟到的爱》。抱怨《都是你的错》，并表白《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海枯石烂心不移》，并《希望在明天》《旧梦逐寒潮》。而且要求《走四方》，去看《斗牛》。西天《甜蜜蜜》的说《你莫走》我会《站着等你三千年》。

新冠《一无所有》，饱含《铁窗泪》，像《狼》一样，到处《流浪》。

这是个《无言的结局》。

作者；杨克祥

2021年1月9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