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是一名上海老知青,曾在江西农村插队六年半。如今早已步入古稀之年的我,正享受着休闲的退休生活,但珍藏在红土地上的青春——曾在江西农村从事民办教师5年的工作经历,经常会在脑海中浮现。</p> <p class="ql-block">1969年3月7日,我踏上南去的列车到江西省贵溪县河潭埠公社横山大队插队。插队期间留下的唯一一张个人照,记得这张照片摄于1969年10月,是在贵溪县城的一家照相馆,它是县城内唯一的一家照相馆,馆内没有灯光设备,室内亮光只是靠屋顶上的一大块玻璃天窗。那时,我的体重只有102斤,农忙时却要挑150斤重的稻谷回晒谷场。</p> <p class="ql-block">1970年2月中旬,我(后排中)探亲后回江西,横山大队主任姚海忠即来找我,他希望我能担任圳坢生产队学校的老师。当时,我挺惊讶!我这个肚里仅有半桶墨水的68届初中生,怎能担当的起老师的责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向姚主任推荐,我们一同插队的同学中有67届高中生,她的文化层度高,当老师比我更适合。但姚主任给予否认,他说:我们大队领导经讨论后看中的是你,因你这个人责任性强,又有当老师的气质。在这种情况下我怎能辜负领导的信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圳坢生产队学校总共有四个年级,四十多个学生,二个教室,二个教师。学生分别来自邻近的荆山岭生产队、圳坢生产队、高洋生产队,以及圳坢茶林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教室的分配是:一、二年级一个教室,三、四年级一个教室。二个教师,一个是本村的青年叶添有老师,年纪三十岁左右,一个是我十八岁的知识青年。我们两人商定,我上四个年级的语文,叶老师上四个年级的算术。</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我记得第一天走进教室的情景,那是一间简陋的教室,显得有些破旧,但挡不住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我作为新来的老师,需要同时教授四个年级的课程,当我站在讲台上,看到孩子们那一双双充满好奇和渴望的眼睛时,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他们虽然穿着破旧,但眼神中闪烁的光芒却让我深受触动,所有的顾虑在那一刻烟消云散。</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原来圳坢生产队学校的孩子是不学汉语拼音的,因为农村的老师自己也不懂汉语拼音,而且上课的时候都是讲贵溪方言。我上课讲普通话,并开始教他们学汉语拼音。由于学生们原本讲的都是贵溪方言,所以很难掌握拼音,我每天都要化一节课时间,耐心的纠正学生的发音,我的嗓子都说哑了,他们还是改不过来,我的耐心本来是很好的,但是也架不住他们那么难教,有时也发点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学期的教授,四个年级的学生基本都学会了汉语拼音,并且阅读课文时也会改用普通话阅读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那时,四个年级分成二个教室,一、二年级一个教室,三、四年级一个教室。上课时,我先布置一年级的学生抄写课文,给二年级同学上课,然后给一年级同学上课,二年级同学做作业。上一节课的时间是45分钟,全靠老师自己掌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农村的老师不会唱歌,唱歌课只能由我教。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教育体制还没走上正轨,音乐课根本没有音乐教材,我只能教学生唱当时流行的八个样板戏中的歌曲。如京剧“红灯记”中的“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浑身是胆雄赳赳;京剧“智取威虎山”中的“打虎上山”、“甘洒热心献春秋”;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白毛女”中唱段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我也没有唱歌天赋,好在南京的大姐夫给我装了一部半导体收音机,空隙下来时我就反复听,多听几遍久而之久也就熟悉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一般正规的学校都有一个大小不一的操场,可生产队的学校除了2间教室外,其余什么也没有。但农村的学生也要上体育课啊!为此,我与生产队长商量,能否在洒谷场边上做一个简易的篮球架?我的建议得到了采纳。为此,生产队专门请了二个木工,没几天功夫一个不正规的篮球架做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叶添有老师化了整一天的时间,专程到贵溪县体育用品商店购买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球,这样学生们在体育课时可以尽心的玩球了。当三四年级学生第一次上体育课时,知道能打球别提有多高兴了。虽然是在洒谷场地上,但一群学生照样玩的不亦乐乎,他们手持皮球,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想要抢到球投篮。</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学生对我这个上海知青老师也是非常关心的,特别是冬天来临时,三、四年级的学生会在上体育课时到生产队的山坡上给我捡松树果,他们知道李老师烧饭的一个小炉子用松树果烧是最好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还养了几只鸭子,一有空隙学生就会拿着铁扒到田地里挖蚯蚓给鸭子吃,居住在我隔壁的大娘风趣的说:李老师你养的鸭子好福气,太有吃了。是啊!我的几个鸭子养的白白胖胖,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可爱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农村的学生家长也都是淳朴善良的,他们真诚待人,知道我这个上海老师不会种菜,经常让孩子带上自己种的菜给我吃。有时家长碰到我会说:李老师你想吃什么菜自己到我家自留地里去摘。春节我回上海探亲,家长会让孩子捎上鸡、鸡蛋、黄豆等农产品让我带回上海,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那可都是紧俏品啊!</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老师如同园丁,要精心培育每一个学生,要用知识的阳光和雨露,滋润他们的心田。我除了认真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外,还定期对学生进行测验、考试。那时,教育还没走上正规,公社文教股也没有具体的教学大纲、及教学要求,对学生定期进行测验、考试完全是我自定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我知道,考试能让学生在求知的过程中,不断发现自己的不足与潜力,同时,也是对过往学习的一次深刻反思,让学生意识到,唯有不断积累与巩固,方能在知识的殿堂里步步为营,稳扎稳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由于农村学校条件差,根本没有油印设备,每次考试的试卷我都是用复写纸反复复写好几十遍,一般一次可复写3-4份试卷,学校四个年级共有四十多个学生,所以每次测验或考试,我都要反复复写十几次。</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转眼间,我的一年教学生涯结束了,四年级学生全升入横山大队饶家岭学校就读,老师们反映:圳坢生产队学校毕业的学生不但做事认真仔细,待人热情,文明素养好,而且学习态度端正,成绩总能保持在班级的中上水平,是一名合格的毕业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随着老师们的口口相传,我也有了一点点的小知名度,1971年的暑假,河潭埠公社举办教师学习班,我被评为“1970年度的优秀教师”称号,领导还让我在大会上介绍经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圳塝生产队附近的圳塝茶林场,那里有众多的职工和上饶老知青,原来茶林场的孩子都在圳塝生产队学校就读。1970年10月,圳塝茶林场又来了60几位上海知青,由于孩子们越来越多,1971年,圳塝茶林场决定开办自己的学校,教师有一位上海女知青张冬梅担任。张老师早就知道圳塝生产队学校中的一位男老师是上海知青,她就主动上门来取经,我告诉张老师:农村的孩子基础相对较差,特别是不会讲普通话,更别说认拼音字母了,所以一定要耐心教授这些最基础的知识……。</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在众多的知青中,我能当上一名民办教师是幸运的,但我也有苦恼,那就是村里只有我唯一一个上海知青,平时说上海话的人都没有,空隙下来会觉得孤单。特别是每年探亲回上海,再回到小乡村,那种孤独、无助感会侵袭我的全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由于我当老师,每年回上海探亲最多只能呆一个月,而其他知青基本上要呆上二三个月。所以每次回江西都是我一个人,我是乘坐晚上7:50的上海开往南昌的快车,第二天早上8:00左右到达贵溪站。然后,等到下午3点左右,乘坐由南昌开往金华的慢车,再倒回到河潭埠车站。每次我都会预先写信给学生家长,到时,家长会推着独轮车到车站接我。从河潭埠车站到圳塝生产队有整整20里路,那时没有交通设施,只能靠2条腿走,而且不是平坦的马路,是弯弯曲曲碎石子路和丘陵红泥土路。走走歇歇,歇歇停停,回到生产队基本上要化2个半小时,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我打开关闭了一个月的房门时,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只见房间里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小煤油灯跳着小火苗,村外的狗汪汪汪的叫个不停,那时,我的心简直凉到了冰点。想想昨天,还在灯火通明的上海,与家人团聚在一起,今天一个人又回到了冰冷、黑暗、寂寞的小山村。晚上睡觉只能盖着阴冷、潮湿的棉花胎,因回上海时将被褥都拆洗了,要等明天再将被子缝好。睡在床上,房屋里的老鼠不停的穿来穿去,吱吱吱的叫着,这时,我的眼泪会不由自主的流下来……。</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1972年,我接到公社的通知,江西省上饶市卫生学校招生,经领导讨论决定推荐我去学习,并让我在某月某日到贵溪县人民医院体检。到了医院我才知道河潭埠公社共选送了四名知青,其中三名上海知青、一名贵溪知青。体检完后医院告知我们,大约一月后会将体检报告邮寄给你们公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到生产队后,我继续教我的书,只是心中有了期盼,等待学校的入取通知书。可是二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我就跑到我们一起去体检的上海知青生产队询问。结果让我吃惊的是他们半个月前就已收到学校录取通知书,并已到上饶卫生学校报到了,这个消息对我的打击真是太大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回到生产队后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不能录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当了教师,因为另三个知青都是修地球的。自以为是寻找出原因后,我就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再继续当老师了,回到知青点种田去。这个决定我没有告诉大队,而是自己找了几个知心的知青兄弟帮我搬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没过几天,大队主任姚海忠来到知青点,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你这个人胆子真大,没有经过大队同意,自说自话的来到知青点,现在学校怎么办?快开学了学校没有老师怎么办?他劝我回去,可我怎么也听不进去。最后姚主任狠狠的扔下一句话:如果你不肯回去,在这里出工也是白出,一个工分也没有的,随后,他气呼呼的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哪有这么大的胆量?只是那时年轻,头脑单纯罢了,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多。过了一个多月,姚主任又来到知青点找我说:现在横山大队饶家岭学校有女老师生孩子,休产假期间希望我能去代课,经考虑后我答应了,这一代课代了整一个学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次河潭埠公社召开知青大会,知青办主任老范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对我说:李绣椿你上饶卫生学校没去成,并不是当教师原因,具体情况我也不便说,我劝你回去后还是继续安心当老师吧,它不会影响你上调……。通过老范的思想工作,我考虑后答应他回去继续当老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回去后,姚海忠主任把我安排在老屋张家生产队学校当老师,他说:这个学校也是二个老师,四个年级,但学校离知青点近,只有2里路,如感觉孤独可以回知青点居住,平时吃饭你可自己烧,也可回知青点吃,因知青点有食堂。就这样我又来到老屋张家生产队学校,继续当我的老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转眼一年的教学工作又过去了,1974年,江西大学英语专业来我公社招生,公社和大队都没有失言,推荐我去公社面试,招生老师询问我:中学是否学过英语?他们要招一个有英语基础的学生。可惜我中学学的是俄语,对英语一窍不通,没办法他们只能招别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5年,上海机械学院来我公社招生,他们招的是“应用数学”专业,大队、公社继续推荐我,结果这次成功了。在到公社办回上海手续时,我又来到知青办,老范接待我说:李绣椿我没欺骗你吧,当老师不影响你上调,至于上次你上饶卫生学校没去成,我们公社也没办法,是县里将你的名额调拨给其他人了。这时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是感谢大队、公社领导对我的关心和爱护。</p> <p class="ql-block">进入上海机械学院学习后,三年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1978年7月,我(后排右)被分配在国营3035厂教育培训中心,继续从事教育工作,这张照片是教育培训中心六名年轻教师,在厂工字型大楼前的合影。不过我教授学生的对象不同了,过去教的是农村孩子,现在教的是成人职工,而且教授的科目也完全不同,过去教语文,现在教数学和应用数学。</p> <p class="ql-block">怀着对第二故乡的眷恋,2010年11月,30多名插队老知青自己组团,回到曾插队的江西省贵溪县河潭埠公社,看望那里的父老乡亲(本人前排右三)。</p> <p class="ql-block">我插队的横山大队圳坢生产队的老屋还在,知青曾经居住的就是这种房屋,如今农民的生活已大大的改善,盖起了楼房,此屋已作堆放杂物用。</p> <p class="ql-block">我回到了圳坢生产队,可惜离开第二故乡已40多年了,好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已故去,我曾经的学生正值当年,大都外出打工,与我一同在圳坢生产队学校教书的老师叶添有还在,他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让我感慨的是:看到叶老师的那刻,那些埋葬在我青春长河的往事,即刻在我脑海中一一浮现。是啊!时光似流水一般稍纵即逝,当年我们在学校间的点点滴滴都值得回忆,因为那是宝贵的,我和叶老师俩聊了很多很多……。</p> <p class="ql-block">2024年3月24日,我(左)与插队在横山大队的老知青朱忠浩、许文耀又重返贵溪。一下火车我就被现代的贵溪火车站所震撼,那时破旧、矮小的火车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建筑设计独特而美观、又充分体现现代建筑风格与特点的贵溪火车站,展现在我们面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贵溪火车站留个影吧!它是岁月里最美的画卷,曾记载着我们的欢笑与泪水,见证着我们的成长与历程。</p> <p class="ql-block">黄开财(右)听说我们3个老知青回贵溪,即赶来和我碰面。1973年至1974年,我与黄开财在横山大队老屋张家学校共事二年,他与我同年。交谈中黄开财告诉我:他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在众多的民办教师招考公办教师中脱颖而出,有幸成为了一名正式公办教师,随后,他还被评为了小学高级教师职称。</p> <p class="ql-block">曾经的学生黄文龙(后排左)现担任贵溪市工商局局长、党委书记,知道老师来到贵溪后一定要宴请我们,他告诉我们:上海知青老师是他的启蒙老师,孩童时代他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不好好学习,但自从知青老师教授他开始,自己慢慢的开始对学习有了兴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原本农村的老师都是用贵溪方言讲课,而知青老师是用标准的普通话授课,教授我们拼音字母、讲大城市中的所见所闻、还将城市的文明带给我们……,知青老师用丰富的知识引领我探索未知的领域,使我一辈子受用。真诚的话语使在坐的每一位都感慨万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在横山大队共呆了六年半,曾在圳坢生产队学校、老屋张家学校、横山大队饶家岭学校当过老师。由于时间关系,我不能一一到我曾经呆过的的学校去回访,只能让学生王文龙驱车陪同我到最近的饶家岭学校看看,因那里的每个角落也都弥漫着我熟悉的氛围,但学校已经不再,回忆却如昨日之事,在旧址上留个影吧,也了却我对它的思念。</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已步入老年,回首曾经我的这段乡村教师的经历,我感慨万分,虽然,我有过忐忑、有过迷茫、有过困难,但更多的是收获和成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想在红土地上,我的青春如同那炽热的夕阳,它用汗水与梦想交织成了一幅绚烂的画卷,每一笔都镌刻着我不懈的追求与无畏的勇气。(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编 撰:李绣椿</p><p class="ql-block">美篇号:18954907</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图 片:自拍、网络</span></p><p class="ql-block">时 间:2025年6月16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