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蚂蝗样父母

草地

　　草湖医院三楼内科病区走廊的消毒水味刺鼻，夏阳阳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屏幕上妹妹夏娜娜发来的视频还在循环播放。视频里，那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正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抹着，“娜娜啊，医生说我这病治不好了，怕是没几天活头了……”老妇人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而背景里，养父正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抽着五星皖香烟，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刺痛了夏阳阳的眼睛。

　　夏阳阳气得眼眶发红，这对蚂蝗一样的养父母，又在吸妹妹夏娜娜的血了！妹妹夏娜娜出生时，夏阳阳已经7岁了，因妹妹是女孩，成了父母眼中的累赘。妹妹出生时，母亲见是女孩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在重男轻女的父母眼里，妹妹的出生就成了多余的存在。源于前面已生有一儿一女，这个女儿就不要了，当即要将其连包衣送山后活埋了。是在场的接生婆，惊恐地阻拦说“大妹子，这伤天害理的事切切不能做，将来怕是要遭报应的，你先养着，待日后有人要，再将她送人抱养。”

　　由于妹妹一时半会没人愿意抱养，直到五岁那年，才被距自家水竹畈十多里的九亩圩，男叫佘薛 笃、女叫马寰、没有生养的娘老子抱养（把父母称为娘老子的方言，流传于水竹畈方圆百里）。三个多月后，就有好心人捎来信说，“你家孩子常遭养父母的虐待，整日里非打即骂。” 当时才仅十二岁的哥哥夏阳阳气得咬牙切齿，哭得眼睛通红，瞒着父母骑着自行车就冲擡到妹妹养父母家，硬是把妹妹给抢了出来。骑车返回途中，心里有些慌乱，妹妹的右脚被自行车轮一根断钢丝划出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夏阳阳心急如焚地将受伤的妹妹带至附近一家小诊所，这时才发现身上没钱，诊所在哇哇大哭的妹妹伤口做了简单清洗，夏阳阳看着妹妹腿上小伢嘴样伤口，恳求医生给缝合，医生说缝合要收费50元，夏阳阳承诺说钱过几天一定送来。可这个中年医生，不见钱就是不给缝合。夏阳阳好无奈，先前是瞒着父母偷着跑出来的，自然也不敢向父母要钱给妹妹疗伤，当场急得满头大汗，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靦着脸找到妹妹养父母，恳求借钱给妹妹缝合伤口，得到的却是冷漠的嘲讽：“你不是要接她回家吗？找我要什么钱！” 妹妹的腿，因此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疤。

　　天下父母哪个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可夏娜娜亲生父母却是例外，说是蛇蝎心肠也不为过，他们不顾儿子夏阳阳的苦苦哀求，硬是不肯将阳阳抢回家的妹妹收留，硬是又将可怜的妹妹送回到养父母的家。

从那以后，妹妹的日子变得更加黑暗、糟糕。养父母知道亲生父母不会管，便变本加厉、明目张胆地不是打骂、揪掐，就是恐吓、饿肚子、强迫劳动，从肉体上精神上进行打击摧毁。遭受万般折磨妹妹，非但遍身青一块紫一块，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创伤。一家人唯有这个哥哥夏阳阳心里难过不断，且又无能为力。直到十七岁时，觉得自己有能力养活照顾妹妹，再次去妹妹养父家接她回家时，妹妹却低着头，浑身发抖，不敢跟他走。

　　打从妹妹七岁开始，就被迫打工赚钱。每天放学，别的孩子在家玩耍，妹妹她却要去村头姨父家的玻璃丝厂洗瓶子，寒冬腊月里，她的手被冻得又红又肿，满是裂口，鲜血混着冰水，刺痛得钻心。所赚的钱全被蚂蝗样养父母按月结账拿去。过年时哥哥夏阳阳去看她，把自己所有的压岁钱都给了她，可转眼就被养父母给没收了去。而亲生父母过年去看望时，只是在女儿养父母家大吃大喝一顿，便满意而归。对妹妹的不幸遭遇不闻不问视而不见。

　　养父母担心养女书读多了有想法不好管束，勉强让妹妹读完小学，就不让继续上学了。把年仅十三岁的她送到他姨父私办厂里上班，工资全部被养父母拿走。更过分的里妹妹14岁那年，养父母就给定下亲事，对象竟是她名义上的堂哥——养父哥哥的小儿子，入赘到他们家。在养父母眼里，强迫妺妹做他们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十九岁结婚那天，妹妹哭得撕心裂肺，亲生父亲非但没给安慰，还给破口辱骂一顿。婚后，夏阳阴把妹妹接到家里小住，妹妹整日以泪洗面，阳阳心疼地安慰她，给她买漂亮衣服和化妆品，可亲生父亲却嫌弃妹妹烦，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妹妹失望透顶，哭着说再也不会回这个所谓的娘家了。

　　近些年，依托党的富民政策的扶持，妹妹靠着自己的善良、心细、能干，在上海给有钱人家当月嫂、保姆，几年下来，赚了一些钱，也买了车买了房，有了幸福的家庭和稳定的收入。亲生父母见她混得好了，开始频繁联系妹妹，开口要这要那。而妹妹似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着要孝顺亲生父母，甚至还把他们接过去住了一段时间。可换来的依旧是索取和责骂。

而她那养父母更是变本加厉。妹妹买房买车四处凑钱时，他们一毛不拔；相反要妹妹给他们盖楼房，且不出一分钱。而今，养母不过是贫血的小毛病，却故意撒谎说快死了，把在上海打工的妹妹骗回家来。

　　夏阳阳得知情况后，十分气恼，立刻买了高铁车票，连夜赶回老家。他决定这次一定要把妹妹从这对吸血的“蚂蝗”身边拉走，让妹妹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当夏阳珀赶到医院时，看到妹妹正红着眼眶，守在病床前，小心翼翼地给养母喂水，夏阳阳气不过冲上前，一把夺过水杯，“娜娜，你还相信他们的鬼话？他们就是故意骗你的！”

　　妹妹抬起头，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哥，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的养父母……“娜娜！”夏阳阳打断妹妹的话，“你看看你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他们什么时候把你当女儿待了？你还要被他们吸血吸到什么时候？就在这时，养父在一旁不满地嚷嚷起来：“你小子懂什么？我们把她养大容易吗？她给我们花点钱难道不应该吗？”

夏阳阳气得浑身发抖，“养大？你们这是养女儿还是养摇钱树？从七岁就让她打工，现在还变着法子要钱！” 养母马寰一听，立刻装模作样地哭起来，“哎呦，没良心啊，白养你这么大了……”

　　妹妹看着眼前争吵的场面，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些年，她内心也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一边是从小被灌输的“孝顺”观念，一边是养父母的无情压榨和亲生父母的无情冷漠。

夏阳阳拉着妹妹的手，坚定地说：“娜娜，我们走，别怕他们，你不能再这样孝顺下去了。你要有你自己的生活，别再被他们拖累了。”

　　妹妹犹豫了许久，终于在夏阳阳的劝说下，点了点头。她擦干眼泪，看向养父母，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爸妈，这些年，我该尽的孝也尽了。以后，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说完，她跟随哥哥转身离开。病房里，养父母的叫骂声渐渐远去，阳光洒在兄妹俩身上，温暖而明亮。这一次，妹妹终于挣脱了“蚂蝗样父母”的束缚，走向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而夏阳阳也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守护好这懦弱、可怜的妹妹，不再让她再受受罪受委屈。

图：来自网络

文：原 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