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父亲去理发

梁鹿山水

<p class="ql-block">父亲理发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节前一天,我开车载老父亲去理发。他年过九十,只认离老家不到二里地的那间老店。那间理发铺子,父亲已经理了近二十年。 </p><p class="ql-block"> 车要行时,原本熟悉的路由于道路拆迁被临时阻断了。我笑着对父亲说:“咱们绕绕路吧,正好我也瞧瞧咱村新区的新样子。” 父亲点点头,目光如鸟儿般向窗外张望。父亲坐在后排,稀疏的白发被车外吹进来的风拂动着,神情放松地看着路上的景致与两旁的店屋。</p><p class="ql-block"> 车子驶过崭新的楼群,村里的道路两边住着同村的许多村民,新楼矗立,经过一间“尼姑桥”土地公庙,这是父亲以前常来的地方,他像寻访旧友般,深深嗅着西溪上吹来的风。在车上,父亲特地交代我:“零钱我带着呢,这次你就别扫那个码。”</p><p class="ql-block"> 到理发店了,理发师笑着招呼父亲坐下,那亲切的语调,分明是二十载光阴酿成的熟稔。父亲安然坐定,镜中映出他略显清瘦但精神的轮廓,头上的白发被电剪唰唰地剪下,形成整齐的发线...</p><p class="ql-block"> 父亲理发时,我踱步到新小区巷子里去。窄巷两旁是新筑的楼宇,屋前方砖铺陈得整整齐齐。巷中却风清气爽,南风忽卷来水汽,拂过面颊,竟是微凉。风里裹着老家泥土的气息,又杂糅着不远处新翻出的水泥气味——仿佛新与旧在风中彼此絮语,又彼此较量着。我仰起脸来,迎风长吸了一口,这风竟扫净了胸中浊尘,令人神清气爽。</p><p class="ql-block"> 理完发,父亲走出店门,白头发短而齐整,比部队的“寸头”还要精短,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眼目明亮了许多。夏日里,父亲仿佛褪去了一层岁月的浮尘,步履也轻捷了些——哪里像九十高龄的老人,倒像被春风抖擞过的一株老树,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腰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父亲坐在椅上,与大哥和我聊起天来。他今天儿高兴,话语滔滔不绝,俨然打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话匣子。我凝神看着父亲,原来理发刀剪去的不仅是白发,更似剪开了他心上缠绕的藤蔓,拂去了深藏的寂寞,让那被尘封的往事,揭去封盖,终于能重新流淌出来。</p><p class="ql-block"> 看来,老父亲理发,并非只剪去几缕苍苍之发;这乃是他与光阴达成的一次次小小和解,是生命借理发刀之手,向衰老索回些许体面与轻盈的片刻仪式。白发被剪落于地,拂去尘埃,父亲便仿佛重新拾得了一小块生命的轻捷;我们兄弟姐妹与老父亲的情感链接,不仅在于平素的言谈举止,还在于每一次的亲情陪伴......</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图为春天时节,父亲在客厅。</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5年父亲节 梁鹿山水小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