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逃学

老兵不老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个县办畜牧场。这个畜牧场坐落在长春市农安县西北“波罗湖”，俗称“笸箩泡子”的南岸，老百姓也管畜牧场叫“下甸子”。波罗湖因其水域面积大，周边芦苇、草原茂密辽阔而闻名遐迩。

这样的良好天然条件，特别适合饲养牲畜。因此，县畜牧局五十年代，就在这里建了一个畜牧场。主要饲养种牛、种马、种羊、种猪等，为全县及周边农村生产队提供种源。畜牧场几乎都是单身农工，住集体宿舍，吃大锅饭。场部南侧只有五户人家，两男一女三个小孩，巧的是，我们三个小孩竟然是同班。上学的路途比较遥远，要先走两公里草原小路，然后，爬上一段小山坡，再走两公里才能抵达东铁小学。

六十年代初的一天，印象中也是六月份。早起上学，我们三个小伙伴结伴同行，一路上心情大好，看着小路两边大片大片茂密的羊草，苍翠欲滴、郁郁葱葱；盐碱地标志性植物马兰花遍地盛开，那蓝色和紫蓝色花朵花姿绰约、绚烂多姿，有古人赞美马兰花曰:“涧边幽谷有奇葩，笑问东风簪上纱。一片冰心凝紫色，请将山梦寄天涯”（明代.舒芬《马兰花》）；再看那牛、马羊群悠闲自得地散落在草原上，不紧不慢地低头啃食着青草，马儿尾巴不时来回甩打着！……。

快到山坡底下的时候，突然，天色骤然大变，北风劲吹，乌云在聚集，不一会功夫，天空下起雨来。我们三个小孩快步跑进附近一个无人值守的看护草原的茅草房避雨。雨越下越大，大约两个小时，雨才慢慢停了下来。

出了茅草屋，脱掉鞋子（那个年代雨后走路，担心鞋子破损，大人小孩都会赤脚走路），走出泥泞的土路来到山坡上，盐碱地一旦有雨水，光滑难走。走路如同打“出溜”滑，我在前面刚刚滑倒，后边的同伴又摔了一个“仰八叉”，衣服和身上到处都是泥巴，我们相互看看，真是丑态百出，不仅掩面笑出声来。

上学的时间错过了，这样的窘态到了学校肯定也会成为同学们的笑柄。怎么办呢？我们三个小孩站在半山坡陷入了沉思，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一抬头，看见熟悉的牛羊，顿时有了主意，我说:“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上学了，骑牛玩去！好不好？”他们俩立马面漏笑容，看来，我的主意获得了他们俩的一致同意。

打小在畜牧场长大的我们，经常和牲畜打交道，骑牛玩马不在话下，哪个牛马刚烈，哪个牛马老实可以任其摆弄，我们一清二楚。我率先选中一头公牛，解开犄角上的绳索，往牛背上一趴，公牛没有任何抗拒，顺势坐到牛后背上，脚踢牛大腿，它就屁颠屁颠小跑起来。青草下面的积水，在牛蹄的蹬踏下，啪、啪啪，溅起串串水花，伴随着“扪！扪！”叫声，我在牛背上快乐玩耍开始了。另外一个小伙伴，此刻也抓到一头母牛，骑上牛背上紧随而来。小女孩不乐意了，站在那里跺脚高喊:“我咋办呐？”“我不会骑牛！”听见喊声，我俩急忙兜回来，来到她身边，小男孩说:“我俩比赛，你可以当裁判呐！行不行？”“好啊！”小女孩爽快答应了。我俩把牛停在她跟前，摆开架势，只等她一声“预备——跑！”两头牛在我俩的催促下，猛地串出起点，向远方狂奔……。

急雨过后，湖水漫出湖堤，任意横流，所有沟壑都灌满了雨水，隐约可见鱼儿在水里翻腾跳跃，这是抓鱼的绝好时机。玩够了骑牛游戏，我们三个小伙伴选择好地段，挽起裤腿，赤脚跳进去，拿出看家抓鱼本领，开始下河沟抓鱼。

论抓鱼，小女孩本事最大。只见她在水里弯下腰，两手在水面上向前推，把鱼赶到一处拐角地方，接连逮住好几条鱼。经过我们三个小伙伴的共同努力，一大堆杂鱼呈现在眼前。肚子咕咕叫，马上找个高坡，回到茅草屋划拉一些干柴，生火开始烤鱼。经过简单处理后的鱼，用树枝串起，放在烈火翻烤，不一会功夫，一条条鲜香烤鱼陆续呈现在眼前，饥肠辘辘的我们，开始大口朵颐，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终于，我看到日挂西下，我们也该回家了。

回家路上，我们三个伙伴不忘统一口径，一定要隐瞒今天的逃学过程，千万不能让老师和家长知道。经过简单清理衣裤，看起来不那么太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家里。

天色已晚，家人们正准备休息。门口传来敲门声，这么晚了，是谁呢？正当我疑惑的时候，我看见老师走了进来，她张口就问:“孩子在家吗？”“奶奶回答“在呀？”“咋滴了？”老师接着说:“你孙子今天没有到校！”“不可能啊！今天去上学的了！”奶奶回答。“我已经到过那两个小孩家了，经过核实，今天他们三个逃学了！”“这样可不好，你们大人可要严加看管，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了！”看来老师是真生气了，语气严厉且不容置疑。奶奶低头不语，我在里屋听的一清二楚。心里想，这下子遭了，肯定要挨收拾了。接下来，谈话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好像老师在嘱咐奶奶，要严加看管，不能打小孩子之类的话。

送走老师，奶奶很晚才回到家。第二天上学，奶奶把我叫到跟前说:“昨天下雨，耽误了上学时间，不能全怪你们，从今天开始，我们三家一天出一个大人送你们上学。”“你要像奶奶保证:以后，绝不能逃课了！好不好！”我是做好准备挨训一顿的，听奶奶这么一说，没有任何责备训斥的意思，联想到老师深夜来访，让我感到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我顿时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童年的一次逃学，尝到了趣味与快乐。那样的惬意美好时光，只能留存在记忆中，挥之不去，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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