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纸本系列：漫话马国强——19年前郑志刚与韩学中关于马国强艺术的一次对话

吅白艺见

吅白艺见：

10多年前，郑志刚与书画名家有多次访谈，里面有很多珍贵的历史信息和见地。随着电子阅读的兴起，这些文字沉睡于纸本中已经多年，是把它们再次唤醒的时候了。

本帖刊发的是郑志刚和韩学中关于马国强先生艺术的一次对话，原文刊发于杂志《丹青引》。

马国强先生对“中原画风”的推动，对河南美术的贡献，对青年才俊的提携，有目共睹，令人敬重！

（文中插图：翻拍于2008年出版的《丹青引》，有的为局部图）

漫话马国强

——19年前郑志刚与韩学中关于马国强艺术的

一次对话

对话双方: 韩学中 郑志刚

对话时间: 2006年6月5日上午9一11点

对话地点: 郑州市经五路中段某咖啡厅

郑志刚:对马老师其人其艺，你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韩学中:就我个人而言，马老师是我的授业恩师，是我人生、艺术道路上的“贵人”。在马老师身上，我获得的教益是受用终生的。从十三四岁开始，我就跟着他从静物到石膏再到人物头像，学习严格而正统的学院派素描。他是个对人生事业有着强烈责任感、情深义重的人。在他的持续鼓励、关注、扶持之下，我考入河大美术系，毕业后从周口的一家企业调入河南画报社，到今天成为省书画院的专业画家，如果没有马老师，这些是不可想象的。

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在河大读书期间，他特意到学校看我。毕业工作后，由于我在美术创作上有了一定成就，出于爱才之心，身为河南画报社副社长的他，驱车数百里，亲自找到周口我所在的厂里，问我有啥打算，想不想到郑州去。他的话语充满了关切。在河南，他对美术人才的发掘和提携有口皆碑。往往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一幅优秀作品，就不怕麻烦多方打听到作者本人，不管是深山远乡还是曲街陋巷，多亲自登门，问寒问暖，尽己所能地提供帮助。可以说，目前活跃在河南以及走出河南的美术界的中坚、大腕，不少人都受到过他的关照与培养。但这些感人的故事，他从不愿提起。有人提及时他总是摆摆手说，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至于他的艺术，这么多年来，能在繁忙的公务夹缝中保持创作上的精进如斯，至少在我看来，有点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天才、奇才!当然他的勤奋是超常的，在我的印象里，每逢星期天或节假日，他不是外出采风，就是闭门谢客埋头搞创作。那一本本一页页满满当当的速写本可以作证，那一件件陆续推出的新作可以作证，他究竟为艺术倾洒了多少汗水!

郑志刚:如果要用几个最简单的词儿来概括马老师其人，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韩学中:务实、敬业、爱才、重情、恋旧。他非常善于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非常珍惜真淳的情谊。他为别人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于他而言，助人已经成了一种思维惯性与行为惯性。

郑志刚:马老师在当下国画界的独立价值，你怎样看?

韩学中:从速写直入水墨，甚至用水墨直接将速写“搬”上画面，马老师的作品把握住了一个很好的契合点。他把国画传统笔墨和现代速写进行了完美结合，既有笔墨神韵，又有写实根底。

他非常重视书法人画和对线的本体语言的纯化与强化，这在他近期推出的新作中非常明显。在水墨人物速写这条路上，黄胄先生是拓疆者。黄先生仙逝后的今天，马老师可谓当代中国水墨速写人物画为数极少的传承人物之一。同时他在强调线本身的书法质量方面，又与黄先生拉开了一定距离。这就是马老师在艺术上的独立价值所在。

郑志刚:马老师新近创作的一批水墨人物长卷，气象宏大、技法精湛、笔酣墨饱，很是令人震撼。上面你对马老师艺术的评价，在这批作品里应该有着更充分的反映。

韩学中:这批作品挥酒自如，水墨淋漓，非常传神。那么多人物集中起来画，若没有扎实的写实造型功夫和深厚鲜活的现实生活积累，是无法想象的。这和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奋笔耕是分不开的。他常说:妙手尚且“三日不弹，手生荆棘”，何况我等凡夫俗子!所谓美术者，制造美的技术也，没有一手超乎常人的过硬技术，而只会空谈思维理念、奢谈水墨试验者，尽可以成为哲学家、美学家、理论家，但不会成为画家。画是给人看的，质量才是硬道理。技术是一位画家成功的根本前提。

马老师始终清醒地把造型放在绘画第一位，在型的范围内，他以最大的功力实现创作表现上的高度自由。一方面日复一日地以速写的方式记录生活感受，另一方面准确地反映创作的主题思想。毋庸讳言，我认为当下国内坚持写实人物画本体语言探索的画家已所剩无几，国画界正面临着正本清源的关键时刻。而马老师所坚持的道路，无疑是一条激浊扬清的康庄大道。

郑志刚:在马老师的作品里，我感受到了细节表现的魅力。他在水墨人物细节的处理方面，比如眉眼、手脚等局部，都有令人惊叹的准确性与穿透力。在大量的优秀细节支撑下，我发现，即使抽取了他画面上全部的水墨，留下的仍然是一幅杰出的速写。

韩学中:打开马老师的画卷，扑面而来的是滚烫的现实生活气息。他的画之所以生动感人，主要是生活的源头活水始终不竭，这跟闭门造车、浪得虚名者划清了界限。在艺术上青灯孤影、焚膏继晷这么多年，他浩荡的才情和扎实的技法，在提按转折、点皴勾勒、中行侧逆、横扫竖抹之间，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达。

说到细节积累，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他的彝族女系列画幅中，人物头上戴的、脚上穿的，往往是旧军帽、旧军鞋，这些可都是当地人接受的国家救济物资呀。咱想想看，这些真实而动人的细节，如果没有实地采风，单凭坐在书斋里能想象得出来吗?

郑志刚:“熟能生巧”这四个字，在马老师的作品里体现得很充分。

韩学中:当画家的心灵在伴随着规律放歌的时候，就产生了灵感。有了奔涌的灵感，就会有神妙的艺术作品诞生。

郑志刚:取得了如此成就，马老师还常自称为“画匠”。

韩学中:“我只是一个画匠”这句话，每次从马老师口中说出来时，我听上去都感到韵味十足。很有意思，很微妙，很有层次感。我个人把这句话理解为，他是在用一种低调与谦和的态度，对国画界的虚浮作风作有力的批判。你想，如果连马老师这样卓越的画家都成画匠了，那么，那些自我标榜、追风逐浪、耐不得寂寞下不得苦功的从艺者，又以何自居呢?

郑志刚:你的认识果然独特。据说更独特的是，你曾巧妙地改用了王国维的“治学三境界”，将马老师的创作生涯切分为三阶段。

韩学中:你来听听我的切分有没道理。马老师艺术创作的第一阶段是:昨夜“文革”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写实路;第二阶段是:现实主义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阶段是:众里技法千百度，蓦然回首，水墨速写，却在灯火阑珊处。

郑志刚:愿闻其详。

韩学中:第一阶段指1982年前后，马老师被抽调到文化部中国画研究院进行创作研究，这几年的作品，构图庄重，创作严谨，造型方整，尽管还留有无法回避的文艺为政治服务的烙印，但却不失艺术规律的真美。这时期的代表作有《十里长街哭总理》、《少奇和我们》、《春暖》、《山雀》以及大量的连环画、年画、插图等。

第二阶段指20世纪90年代前后的作品。这一时期，他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深入生活。先后到闽南、湖广、云贵、甘南、西藏等地采风、写生，搜集了无数生活素材，进行了大规模创作。其中的大部分作品都是根据生活速写完成的，从这时起，他对笔墨语言的探索更加明确，把绘画当成一种劳作而非“墨戏”，坚守笔墨传统底线，又向西方“借光”。以丰富的用线和皴擦相间的水墨风格、饱含感性的笔墨语言塑造形象。特别是对线的处理，见笔见势，颇具书写意味，渐渐形成了他自己的人物画面貌。这一时期，他先后在郑州、苏州、台湾、香港等地举办个展或学术交流活动。这一时期的作品是沉稳的，创作心态是平静的。代表作品有彝族系列、农民系列、民工系列、惠安女系列，如《凉山》、《上河工》、《进城》、《打工妹》等等。

　　第三阶段是近这几年，是他艺术拓展的重要时期。我想，应该是他继往开来的时期。他的作品在这一时期有一个突然的转向，从笔墨语言到绘画风格，突转为犀利;从造型平实自然转为洒脱飘逸。那种用笔疾速、下笔不疑、不了了之的水墨速写气质凸显而至，扑面而来。他着力关注身边的社会焦点，关注现代人的生存状态，关注农民的喜忧，信手拈来便是创作的主题。他在画《傣寨春绿》、《惠安轻风》的同时，忽而转向《蓝天白云》、《八廓街》、《山鹰》，继而又伏案《达摩面壁》，芸芸众生，世态炎凉，如浮云过眼，一股无奈与惆怅浮上心头--《人世》在恍惚之中涌现，转而进入《山路弯弯》、《阳光融融》、《唐人诗意》、《清秋》合唱，激荡着时代史诗般的交响!

郑志刚:在马老师的作品里，我还发现了一种晴朗正大的气象，简洁、朴厚而又昂扬向上，很激发人。后来我猛然想到，这是不是我们常说的“中原之气”的贯注呢?我猜想，在马老师内心，他应该是对河南、对中原、对黄河嵩山，这其中包含着的人文精神，是非常有自信的。

韩学中:我一直认为，和海派、长安、金陵、岭南、津京、东北等区域比较而言，河南的雄浑大气是异常突出的。在中原精神的滋养之下，河南美术界出了谢瑞阶、贺志伊、马基光、叶桐轩、李伯安等，马老师也是杰出的一位，有着不可替代的独立价值。

如你所言，马老师有着充分的河南人的自信。他除了强调传统绘画技法，强调基本功，就是强调河南人要自信、自尊。对源远流长的中原文明，他有着特别的自豪。这种自豪使他的画面气象雄阔，气格非凡。

郑志刚:可以说，这么些年，对河南的美术事业，尤其是国画事业的教育发展，马老师默默无闻地做了大量具体工作，真的是功不可没。

韩学中:马老师不仅是一位造诣高迈、风骨独标的杰出画家，也是一位有着强烈集体责任感和出色策划组织能力的领导者。多年新闻、行政工作经历，使得他在个人艺术创作之外，组织、实施了一系列轰动全国的文艺活动。“大河上下一全国著名画家邀请展”、《厚重河南》系列书籍、河南省国画家协会的各项活动等等，都浸透了他的智慧和心血。在发现、培养、提携河南美术人才方面，他更是有口皆碑。生活中的他谦虚、低调、随和、朴实，可一旦面对事业，面对集体荣誉，他必竭尽全力而为之。

郑志刚:河南美术界必将因为马老师而更精彩。

韩学中:这是无可争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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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国强：1952年生于河南，毕业于河南大学美术系。现为中国画学会副会长、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河南省美协名誉主席。

韩学中：1960年出生于河南西平，1978年考入河南大学美术系。任文化部中国艺术研究院展演中心主任，中国艺术硏究院研究生院硕士研究生导师。

郑志刚：南京大学博士、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美术家协会理事、河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民盟中央美术院河南分院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