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度那头，父亲的孤独

清雅秀丽（原创作者）

　　清晨，习惯性点开小度，老家的画面瞬间铺开。父亲独自蜷在沙发里，烟头明明灭灭，像被风揉碎的星子，坠在寂静里。他面朝窗外，目光落在晨雾未散的庭院，指间的香烟燃出长长的灰烬，却忘了弹一弹。

2025年春，为接送孙女，我落脚烟台。母亲走了三年，八十岁的父亲守着老屋，成了屏幕里的常客。他总在视频里笑，说“家里啥都好，你顾好孩子”，可这独自抽烟的剪影，把“挺好”戳出细密的洞，漏出藏不住的孤独。

从前的家多热闹啊。我在厨房切菜声、炒菜声交织成曲，蒸腾的热气里，小孙女银铃般的笑声穿透房门。她正窝在太姥姥、太姥爷中间，举着零食与老人争论电视节目，太姥爷故意板着脸“威胁”换台，太姥姥笑着护着孩子，三人闹作一团。烟火气裹着笑声，把日子填得满满当当。如今，搬迁的车带走了生活的实体，却带不走扎根在老屋的回忆。小度的镜头，成了连接两头的桥，一头是烟台的崭新日常，接送孙女的忙碌、海滨城市的风；一头是老家的寂静，父亲的烟圈、空荡房间里母亲遗像的沉默。

看着他起身倒水，背影蹒跚得让人心酸，仿佛每一步都拖着时光的重量。我知道他不愿我牵挂，可这屏幕里的孤独，像无声的潮，漫过心岸。从前他是遮风的墙，如今我成了远飞的鸟，小度成了细细的线，系着两头的思念与愧疚。

指尖微颤，我拨通小度视频。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响了许久，父亲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慌忙掐灭香烟，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接通瞬间，他眼中的落寞还没来得及藏好，看见是我，又立刻笑开：“咋想起这会儿打过来？” 我望着他强装的轻松，把“想你”咽回肚里，唠起家常。他说着菜园的菜又冒了芽，说着电视里的老戏，声音轻轻的，像生怕惊碎这难得的相聚。

烟火渐渐熄了，父亲垂眸时，我瞥见他悄悄抹了下眼角。我在烟台的清晨里，对着屏幕轻声说：“爸，等忙过这阵，就回去看您。” 他连连应声，笑声朗朗，可挂断视频后，小度画面里，父亲又坐回沙发，望向窗外渐渐亮透的晨光，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这小小的屏幕，装着跨越山海的牵挂，也装着岁月馈赠的、沉甸甸的愧疚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