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黑帐房《青海日報》

凤冈李木子创作工作室

作者：李木子（原创）

《青海日報》签约文稿

在我的高原旅行选择中，黄河源头的草原，依然是我寻找牧歌与诗意的经典地区之一。

玛多草原地域广阔，人口稀少，即使城镇附近的牧民有一些已经转为定居生活，而在辽阔草原上，大多数牧民仍旧以传统的黑帐房为家，追随祖先的脚步和变化的季节，逐水草而生息。

所以每次置身草原，最让我觉得温暖甚至感动的就是这种看上去已经无法再简单与朴实的黑帐房。它让我不由得想起一支支古老的歌，想起一张张生动的面孔，想起充满真实的艰辛和真实的欢乐的生活。它为我打开了一本草原的书。

黑帐房是草原的纪念碑，是草原上一支支古老的歌。

帐房是牧民流动的家，春夏秋冬，他们按季节逐水草而迁移，形成了独特的生活方式，也形成了许多与此相联系的仪规、习俗和工艺。

一位通汉语的帐房主人，向我介绍了诸多有关帐房的知识。黑帐房主要构成是若干褐片、木撑牛毛绳或牛皮绳，每顶帐房根据大小由七八条至二十几条褐片横向连成一体，木撑构成骨架，四周用绳索固定在地上，帐房多呈方形。

褐片是牦牛毛捻线后编织而成，四周接近地面的褐片容易破损，但更新时却不是直接把旧的替换下来，新褐片将接在帐房的顶端，四周向下推移，这样新片永远处在帐房顶端，由上到下新旧自然过渡。

帐房内正中间是灶台，头顶是帐房宽大的天窗，平时天窗为帐房内提供了充分的光线，风雨天气则可以盖起来。进入帐房，面对的一面为上方，门口一边为下方，灶台左侧为阴帐，右侧为阳帐。

阴帐是女人做饭、烧茶以及做其它事务之地，摆放食物、炊具、燃料等；阳帐上方供奉有佛像，阳帐为男人的起居之地，帐房的草地上铺有毡毯，供人坐卧。

来客分男女，让至阳帐或阴帐上方就坐，客人若留宿也居于上方。在上方帐房的边上，一字排列装有青稞、曲拉、茶叶等生活用品的牛皮口袋和装有衣物或其它贵重物品的木箱，木箱大多包有牛皮，结实耐用。

牧民生活在偏远的草原上，储存充足的食品是很重要的，在以前交通闭塞时，许多生活用品要到东部的农业区或城镇去购买，用牦牛或马驮回来，由于路途远，耐磨的牛皮口袋就极为实用。

一个个牛皮口袋、木箱和叠放整齐的毡毯排列在帐房四周，既显示出主人的富足，同时又可以挡风御寒，美观与实用结合，因此，即使不富裕的人家，也在口袋里装上干牛粪排列起来。

在空阔的草原上，帐房顶上升起的那一缕炊烟给显得单调的自然景色增添了生机和充满人性的诗意，当长途跋涉的人看到一顶帐房时，那压迫着他的精神的孤独和寂寞便会释然而散，一声亲切的问候、一碗浓香的奶茶，更消除了筋骨的疲劳和困倦。

对牧人来说，一年之中，帐房不断地迁移流动，但它永远是草原四季景色的中心，使草原洋溢着生命和生活的气息。帐房形成了牧民独特的生活方式，也形成了许多与此相联系的仪规、习俗和工艺。多少个世纪中，千千万万的牧人在帐房里生老病死，在帐房里欢笑和痛苦，在帐房里自言自语和独自默想，在帐房里沉思神灵、自然和人的关系。

他们也许是卑微的和不被人关注的，但是他们和这黑帐房一起创造了草原的历史和文化。帐房就是草原的博物馆。它以纯朴的形式和动人的故事而存在。季节更替的时候，被拆卸的帐房驮在牦牛背上行走，这是牧人在转场。转场是一种古老的游牧方式，体现了牧人的生存智慧和灵活的适应能力。

夏秋季节，河源地区一派生机，气候温和，深山之中也冰雪消融、绿茵遍地，此时，牧人们便把畜群赶到山里去，支起帐篷建一个临时的家，而那低海拔处的平坦草场就保存了下来。当山里落雪变冷，羊群无法生存时，他们又回到条件较好的牧场，使用大自然的另一份恩赐。

在冬季，牧人们结束了分散和孤独，相对集中地住到了一起，除了日常的生产活动，他们还要做许多事。屠宰、捻线、织褐片、织氆氇，讲述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神话和故事，年轻人们则会约聚一起，唱歌、弹琴、跳踢踏舞、谈情说爱。冬天虽然萧瑟寒冷，却有另一番宁静与温馨。

在冬季，对牧人和一切生物最大的威胁就是雪灾。雪灾常常使大批牲畜在饥寒交迫中死亡，有时也会夺走人的生命。面对这种大自然的力量，牧人们无力与之抗争。然而在这几乎完全是被动的忍耐中，却隐藏着一种意志和信念，他们不去哀怨或者逃避，因为牧人知道这就是生活，他们会以惊人的生命力坚持下去，直到春天再来。

牧人是辛劳的，同时也是自由和快乐的；游牧生活是单调的，同时也是充满情趣和传奇的。

古代神话告诉我们，在牧歌时代，最初的牧人都是聪慧的艺术家或者机智的勇士，他们受到神灵的宠爱也经受神灵的考验。

当然，我们已经不可能再恢复一个诗意的牧歌时代。但是，眼前这一切告诉我们，牧人仍然是生活的艺术家和哲人。对他们来说，最根本的技艺是生活的技艺，或者说是生存的技艺。它体现在牧人从对环境的认识、把握、利用到对环境的热爱，体现在他们将生存与自然达成一种和谐，从而使自己的生存意识和生活目标与自然伦理和万物秩序协调统一起来，使那看起来充满艰辛和挑战的生活变得富有诗意和美感。

所以牧人在远古文化中作为一个拥有理想人格的群体而备受赞美是不难理解的。

作者简介：李木子，贵州凤冈人，中学教师，多平台签约作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2023年成立文学创作工作室，一个文字里的修行者，左手柴米油盐，右手诗意和远方，执一支素笔，捕捉生命里的每一次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