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生命中最饱满的光晕

醉卧暖秋

<p class="ql-block">美篇昵称:醉卧暖秋</p><p class="ql-block">美篇号码:12841620</p> <p class="ql-block">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游荡,像一条透明的鱼。我数着点滴管里坠落的药水,一滴,两滴,第三滴坠落时,妻子蜷缩在白色被单里的轮廓突然与四十年前军营铁架床的剪影重叠。那时的月光也是这样清冷,照着年轻士兵们枕着枪声入眠。</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财务科小赵的电话在透过床帘的斜光里响起时,我正握着妻子插着留置针头的左手。退休金到账的数字像一尾游进深潭的银鱼,搅动起记忆的涟漪——四十多年前那个在军营打拼的青年,不会想到自己会在退休证的烫金纹路里,触摸到时光的年轮。妻子的吊瓶下面的输液管规律的滴嗒着药的液体,恍惚间与办公室里键盘上敲击公文材料声重叠,都是岁月碾过生命的声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结义老兄每年都没有忘记祝福我。一早也发来信息。挚友有意,友情浓浓,几个战友和朋友也打电话要喝酒吃大餐。本来我和妻子商量过的,在退休手续办完后,正式退下来的日子邀请大家聚聚,可是事不遂愿,偏偏妻子生病住院了。我望着窗外医院楼下不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热闹的人群,突然想起去年的这个生日宴上,我们曾计划在退休后去滇南看红土地,看那些被岁月浸染的赭红色山峦如何在暮色中燃烧,去看看美丽富饶的南方小城,福建建宁,看看妻子从小生长第二故乡。此刻输液管里的药液正沿着妻子青紫色的血管蜿蜒,像一条通往春天的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护士来换药时,我正翻看手机里战友发来的老照片。照片里年轻的我们站在边防线上,背后是终年积雪的祁连山山峰。老班长抽的“红梅”烟在风里明明灭灭,他说等我们都老了,要在某个有桂花香的秋天,用军用水壶温酒,把那些没说完的故事都倒进月光里。此刻病房的空调嗡嗡作响,我忽然听见四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新兵连外训的汽车顶布被雨点砸出的鼓点,和此刻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在记忆的褶皱里交织成奇异的和弦。</p><p class="ql-block">妻子戴着眼罩在午后休息,轻轻的鼾声不时响起。我轻轻摩挲她手背上的针眼,看着已经少了光晕的脸庞,不禁感叹着时光荏苒,岁月的无情。</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暮色漫进病房时,妻子醒来,看见我鬓角的白发在夕阳里泛着银光,突然伸手去摸我眼角的皱纹:"你年轻时可没有这么多沟壑。"我笑着不语,却看见她睫毛上跳动的光斑。窗外的行道树正在晚风里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回到军营的夜晚,我们躺在操场上看银河,年轻的军装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冷调。那时的我们以为永远年轻,却不知岁月会把青春酿成琥珀,把硝烟与泪水都凝成温润的光泽。</p><p class="ql-block">当最后一缕夕照掠过输液管时,我突然懂得:所谓夕阳,原来是生命最饱满的光晕。那些未能赴约的战友聚会,那些计划中未完成的旅行,此刻都化作病房里此起彼伏的监护仪声响,化作妻子枕边微微起伏的呼吸,化作我掌心残留的药液温度。四十年的光阴在点滴管里静静流淌,而我们终于学会在生命的褶皱里,打捞那些被岁月镀金的瞬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