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姬赋》（四川）黄忠和

（灵犀一指）

序章·琼琚坠尘兮兰蕙生光

夫天地有灵，钟秀于闺阁；乾坤毓秀，独睐于奇才。汉末之季，有女文姬，名昭姬而辉耀青史，字文姬而声动华夷。其先乃陈留蔡氏，父邕公为儒林宗伯，执汉史之牛耳，掌音律之权衡。文姬诞于芝兰之室，幼承庭训，髫龄即通《诗》《书》，龆年已解宫商，目所涉而过目成诵，耳所闻而七弦通灵，真乃瑶池谪仙，误落尘寰者也。

时维汉祚倾颓，烽烟四起。董卓之乱，如狂飚卷絮，破洛阳之金瓯；李傕之叛，似浊浪滔天，覆上京之玉鼎。文姬年方及笄，已遭家门之变，邕公蒙冤下狱，竟至魂断囹圄。孤凤失恃，哀鸣于残垣；娇花遭霜，零落于乱世。然其弱质之中，早蓄丘壑，柔肠之内，暗藏金石，虽处流离之境，未改瑾瑜之质。

第一章·妙笔惊鸿兮才压须眉

若夫论其文才，直如昆仑积雪，皎洁而莹然；又似沧海明珠，璀璨而夺目。方其垂髫，于庭中见父鼓琴，弦断而能辨宫商，邕公奇之，乃授以《诗经》三百，不逾月而背诵如流，且能析其微言，解其大义。及长，博览群书，于经史子集，靡不贯通；于辞赋骈文，无不了然。每临案牍，紫毫落处，辄成锦绣文章，笔走龙蛇而惊风乱雪，墨凝珠玉而霞蔚云蒸。

尝于春日庭前，见双蝶翻飞，遂援笔作《蝶赋》，其辞曰："翅染朝霞之彩，身裁夜月之绡。戏芳丛而忘归，逐惠风而远飘。"寥寥数语，尽态极妍，时人叹曰："此非女子之笔，乃班婕妤再生，谢道韫转世也！"又尝于秋夜观星，感时事之多舛，作《星叹》，中有"北辰失位，列宿摇光；妖星犯斗，神州陆沉"之句，借天象而喻世乱，寄幽思于苍冥，其格局之阔，非寻常闺阁所能企及。

更有《悲愤诗》二首，述流离之惨状，道家国之悲怆。"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写尽胡骑之凶蛮；"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道破孤孀之凄惶。其文如杜鹃啼血，字字泣泪；似寒泉漱石，句句惊心。千载之下读之，犹闻幽咽之声，如见流离之景，真乃"诗史"之匹，非徒以辞藻胜也。

第二章·七弦泣露兮胡笳断肠

若论音律之妙，文姬更是冠绝一时，独步千古。其于琴瑟，自幼习之，父邕所制"焦尾琴"，至其手中，方得真魂。每奏《高山》《流水》，则松风入弦，泉声在耳；弹奏《广陵散》，则金戈铁马，杀伐隐闻。曾于洛阳太学，当众鼓琴，一弦既响，百鸟停枝，万籁俱寂，待其曲终，观者皆曰："此嵇中散复生乎？"

及被掳匈奴，胡地风沙，难掩其灵韵；穹庐毡帐，不碍其雅志。见胡笳之器，形制古朴，声韵苍凉，遂取竹为管，截木为筒，手自调制，尽得其妙。于朔风卷雪之时，坐于穹庐之外，吹奏自制《胡笳十八拍》。其声也，初如孤鸿哀鸣，继如泣鬼啼神，忽如冰河开裂，忽如铁骑奔突。"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一拍一叹，尽是乡关之思；"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一吟一泣，全是家国之痛。

时单于闻其声，驻足帐外，竟至泪湿胡裘；胡儿牧竖，闻之弃鞭停马，欷歔不已； even 穹庐中的牛羊，亦低首徘徊，若有所感。漠北霜天，因之凝静；阴山夜月，为之凄清。此曲遂成千古绝唱，传至中原，曹操闻之，亦叹曰："文姬之音，能感天地，动鬼神，非徒技艺之精，实乃至情所至也。"

第三章·胡尘归汉兮青史流芳

建安之岁，魏武挥鞭，荡平朔漠。念邕公无后，怜文姬流落，乃以黄金千两，白璧一双，赎归汉土。当是时也，文姬既喜生还，又悲别子，"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母子诀别之景，令人肠断。然其深明大义，知家国为重，遂忍泪登车，南向而行。

归汉之后，居于邺下，魏武待以殊礼，命其整理邕公遗著。时邕公藏书四千余卷，乱中散佚，文姬凭记忆默录，竟得四百余篇，皆文义精审，无有遗漏。于案头展锦笺，执紫毫，凝神追忆，俄顷之间，竹简上字迹娟秀，如落英缤纷，似春蚓秋蛇。所录《汉书》残卷，补汉室之阙文；所辑《蔡中郎集》，存儒林之遗响。曹操见之，叹曰："卿真不愧蔡公之女，汉室之功臣也！"

晚年之时，文姬再嫁董祀，虽处闺中，犹怀天下。尝作《东征赋》，记随军之见闻，抒忧国之情怀；又注《女诫》，辨先贤之微言，正闺阁之雅范。其才不仅在文墨音律，更在识见通达，当董祀获罪将刑，文姬蓬头跣足，诣曹操辕门，辞情恳切，条理清晰，竟使魏王动容，赦其夫罪。时人赞曰："此非徒以才名，实有古烈女之风，奇男子之智也。"

终章·玉管遗音兮金简留芳

嗟乎！文姬之生，若流星之经天，虽短暂而璀璨；若惊鸿之照水，虽翩然而留痕。其才超卓，不让建安七子；其情凄婉，足堪《离骚》《九歌》。身历三朝之乱，而文心不堕；饱受胡汉之苦，而雅志犹存。悲哉！胡笳声里，诉尽人生沧桑；喜哉！青史卷中，永载才女风流。

今观其遗迹，焦尾琴弦虽断，犹闻绕梁之音；《悲愤》诗篇尚存，仍是泣血之作。其才如昆仑之玉，不琢而自润；其德如沧海之珠，久埋而愈明。千载之下，犹见其临池照影，对镜抚琴，眉宇间既有闺阁之秀，又含丈夫之气，真乃古今第一奇女子也！

赞曰：

闺阁有灵秀，文姬冠古今。

胡笳传绝响，妙笔写丹心。

乱世流离苦，归汉志逾贞。

青史留芳名，千秋仰清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