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客

🌺 如读陶诗 🌺 拒花

美篇号：7843407

图 片：来自网络

老圪紧拧着眉头，茫然地望着峁上的麦地和麦地上方的天空。天空灰暗得令人窒息。雨不紧不慢地下着，风凉凉地吹过，将雨滴凉凉地溅到老圪的脸上，缓缓地从面颊上滑下。老圪隐隐地感到滑下的雨滴，竟像眼中流出的泪水，苦咸苦咸。

老圪蘸着雨水，将手中的镰刀近乎机械般地磨着，尽管镰刀已经十分锋利。镰刀的锋刃映着天光闪闪发亮。

老圪习惯地卷起一支老旱烟，闷闷地抽着，烟头哧哧地闪着暗红的光亮。干呛干呛的直冲肺管的老旱烟味儿，兀地，令老圪变得舒坦起来。

老圪呆望着峁上的麦地和麦地上方的天空。望着望着他忽然想起自家的婆姨，还有他那刚参加过高考，并一举荣获全县高考状元称号，却又毅然弃学的，一个水灵得似山丹丹的自家妮子。

因为雨天，东家今天的饭开得挺早。不知为啥，今天东家破天荒地把晚饭安排在老圪平时住宿的屋里，这里虽说有些简陋，却很宽敞。这是一间差不多有五十多平的厢房，从室内存放的一些诸如麻袋锹镐等物品看，这里过去应是间储物室或者仓库之类的地方。老圪挺习惯住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这里似乎多少能感受到某些家的影子。

东家是西安人，前几年退的休，听说退前是教书的，这一点老圪深信不移，因为老圪时不时就见东家总是埋头在电脑前。除此之外，东家还热衷于买彩票，说这是一种爱的奉献。东家待人热情大方，说话风趣随和，是老圪眼中最为敬佩的文化人。

进屋后，老圪惊奇地发现，饭菜早就安排妥当了。更叫老圪惊奇的是，眼前的饭菜竟如此丰盛，丰盛得叫老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桌上摆放着四个大碗和六个小碗，里面装满了各色佳肴，其中有鸡有鱼有肉，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盆关中特色主食肉夹馍。桌中间十分显眼地摆放着一瓶凤凰牌西凤酒，酒瓶上特有的红艳艳的包装十分醒目。

后来，在吃饭的过程中，老圪才知道这些菜的来头。东家说那鸡叫什么长安葫芦鸡，那鱼又叫什么酸汤黑乌鲤，只有那肉老圪认得，那是关中名菜小车牛肉，这菜是老圪那边的一道家乡名菜。那六小碗又叫什么长安六小碗，其实更像一些以汤莱为主的配菜。

　　东家一边客气地招呼着老圪入坐，一边忙不迭地开着西凤酒。老圪心想，东家莫不是中了什么500万吧，要不咋能高兴成这个样子。霎时间，一股浓烈甘醇的酒香扑鼻而来。

东家各自倒满两大碗酒后，端着手中的酒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一是你明天就可以回家了，虽然还有几亩地没完事，但不用你割了，工钱照发；二来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事，但不是现在，过会儿便知。老圪心想，东家果真中了500万，确定无疑。

老圪双手恭敬地端着酒碗，脸上写满了感动。东家话音刚落，老圪便急不可待地大声说道：东家，这可使不得，那几亩麦地俺用不了三两天，一准割完，俺不会凭白无故地白拿人家一分钱！

东家笑了笑说：老圪别急，你再听我说。过两天孩子们休假，我说今年哪都不去了，全上我这割麦子来，其实也就是让孩子们来此聚聚，全家一起乐呵乐呵。老圪还是想不明白，俺割地又不影响你们家人团聚呀，但嘴上又不好说出口。

东家好象看透了老圪的心思，于是又笑了笑说：过会儿想留你都留不住了。先不说这些了，快喝酒吃菜。

　　半大碗西凤下肚，彼此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俩人久别重逢似的，东一句西一句地唠个没完没了。这阵儿，老圪走近东家，一边热情地拉着东家的手，一边大声地对东家说：为啥子明天让俺走，又为啥子多付俺恁多工钱？东家此时也刚好酒酣耳热，便笑呵呵地对老圪说：因为有天大的喜事啊，所以才让你明个快快回家。老圪越发云里雾里。

此刻，东家站起身来，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张报纸来，伸手递到老圪面前，说好好看看，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老圪接过报纸一看，只见报纸上刋登着整版的特别报道。文章上方，二行通栏标题，格外醒目地写道：莘莘学子，潜心苦读，十年寒窗，荣获全县高考状元；寒门孝女，家境窘迫，一朝弃学，专心伺奉截瘫病母。头题位置还配发一幅偌大的新闻照片，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孩，正一口一口地为病榻上的母亲喂药。此景此情，令人泪目。

新闻照片下方有几行套红的编者按，文中写到：丹丹的故事，不胫而走，网评如潮。而今，丹丹已被西安大学正式录取，学杂费用全免，且享受校方一级奖学金待遇。致此，以飨读者。

天呐！新闻照片上的女孩，竟是自家妮子，新闻报道的内容，正是自家发生的事情。老圪瞪大眼睛，惊呆地盯着报纸，喃喃自语，这不是做梦吧？

缓过神儿后，老圪一脸惊诧地问道：东家，这是怎么回事呀？俺妮子咋上报纸了？东家欣慰地望着老圪说道，这篇新闻稿件的素材是他前不久向报方提供的，并同步上传到网络平台，现在看，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老圪仍十分不解地问道：东家，俺家的事您咋知道的？东家十分平静地说：两周前，我偶尔听到了你和女儿的通话，大体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这么简单。

随后，东家又详细地询问了丹丹妈妈的状况。说他有位学生，是治疗这方面疾病的专家，或许会有不错的效果。还说已为老圪联系好了就诊事宜。并宽慰老圪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生活就是希望，孩子就是希望，家就是希望。

这一晚，老圪和东家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