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兮，《画禅室随笔》

老孙

书史上有三类作者：一是有字迹但无文字传世的，所知绝大多数古代书家都属此类；一是只有文字传世不见字迹的，如羊欣、王僧虔、张怀瓘、朱长文、黄伯思等；第三类是既善书又好论，墨迹、文字皆传世的，此类人物极少十分难得，如苏轼、黄庭坚、米芾、赵孟頫、王铎、傅山等，董其昌也属此类。

《画禅室随笔》是研究董玄宰书画的必读之物，此著包括书法和绘画两大部分。几年前时不时在网上读此书卷一里的文字，都是与书法相关的内容。网上阅读文献，有好的一面，也有先天不足。说它好，是方便写东西，需要的文字点一下鼠标复制即可；说它先天不足，是指文献的可靠性，集中于三点：错别字、断句及版本。所写文字一旦涉及学术，那怕是一点点，最好还是阅读纸质原作，出版社最好是选择以出版文献为主者为善。图方便，走捷径最终都免不了摔跟头，连最起码的“严谨”关都过不去。将网络上的文献与纸质原作相互参照，取长补短，倒是个方便易操作且行之有效的办法，事半而功倍。

手头上的这本《画禅室随笔》，虽不来自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这类以出版文献靠谱闻名的出版社，还好，是沾边的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的版本。

读它已有两年多了，本想睡前随便翻翻好玩，不想夜深人静慢慢品时还颇有些滋味，他的臧否人物，品评古帖，学书经验、体会以及有关书法断代史的认识，都颇有启发，大大超出预期，想不到玄宰的魅力如此出众。聊举几例。

唐、宋书法人的比较，就很有意思。“宋人书不及唐，其深心般若，故当胜也。”字面意思，就技法层面，宋人不及唐人；若以书家智慧而论，宋人则胜之。哇塞！不可谓不独具慧眼！几千年书法史上没有谁这般强调书家学书、作书、论书的智慧，妥妥滴开了先河。站在艺术批评角度审视，也极富学术价值，为书学又打开了另一扇窗。究其原委，基于玄宰对宋人的关注、学习及“同情之了解”。至少在卷一里谈宋人的内容丝毫不亚于晋唐。

又比如，“宋尚意”，是再熟悉不过的话题了，玄宰《容台别集》里有“晋人书取韵，唐人书取法，宋人书取意”的说法，较“尚意”说法要更早一些，梳理其审视“宋人书取意”的视角、态度，不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再比如，看目录时会发现有几本古帖被反复题跋，右军的《褉帖》《官奴帖》，鲁公《争座位》，大令《洛神赋》，米老《天马赋》，都是如此。这是出于什么原因？彼此又说了些什么？实在吊人口味。

还比如，粗粗浏览卷一里随处可见米芾、苏东坡的名字，很容易引起好奇，许多的文字里会藏着些何许道道？原来一个被称作“宋朝第一 ”（米芾）；一个是“千载人”（苏东坡）。顷刻把人整蒙圈，究竟谁更厉害呢？

一遍粗读后，心里嘀咕着是否写些点到为止的系列短文？读好书向来习惯笔记，数纸下来，米芾、苏轼、宋人书法、赵孟頫、董玄宰自己，渐渐清晰起来，试拟些题目：

《董其昌眼里的宋朝第一人——米芾》《董其昌眼里的“千载人”——苏东坡》《董其昌眼里的宋人书法》《董其昌比较赵孟頫》《董其昌眼里不一样的＜兰亭＞》《文献里的董其昌临古》《可借鉴的董其昌学书做法》《董其昌的书法自评》《书法长卷＜天马赋＞》……

以期之后数月里切莫旁生枝节，顺利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