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怀念父亲 一生勤勉 泪满襟怀》</p><p class="ql-block"> 左秉灵</p><p class="ql-block"> 二零零六年十月初二日，父亲九十冥诞。亲人们聚在一起，哀思如潮。父亲啊，四十六年阴阳相隔，您的音容笑貌，您的坚韧辛劳，从未有一刻离开过我的心。</p><p class="ql-block"> 您生于一九一六年十月初二，却早早地在五十四岁盛年——一九七零年四月二日那个冰冷的深夜，永远离开了我们。 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至今想来，依然让我胸口发紧。您走得太早，太苦！盛年早逝，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哀伤与永远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父亲，您是勤勉正直的一生，是含辛茹苦的一生！您用单薄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的重担。您那样聪慧、那样务实，即使半生窘迫，也从未向命运低头。可每每想起您中年后遭遇的种种不顺，我的心就像被刀绞一般，痛惜难当！</p><p class="ql-block"> 说起家世，更添悲凉。我们世代贫寒，祖父因无钱医治病痛早逝，大伯客死异乡，叔父幼年便被送入别人收养。您和母亲成婚时，家中竟无隔夜之粮！新婚第二天，您就咬牙离家，去给人搞运输。我仿佛能看见您疲惫的身影，扛着那用汗水换来的三筒米回来，解燃眉之急。那米，该是何等的沉重，又浸透了您多少的辛酸？</p><p class="ql-block"> 后来，您和二伯父拼命劳作，总算在西冲铺建起了三间茅屋，安了一个家。可恨那日寇的铁蹄！一九四四年，一把大火将家园化为灰烬。我无法想象，当您眼睁睁看着毕生心血被烈焰吞噬时，是怎样的绝望！您只能带着身怀六甲的母亲和一家老小，逃进大通冲的深山老林。父亲，您知道吗？我这个长子，就是在母亲腹中，随着您仓惶的脚步，在战火与恐惧里颠沛流离。</p><p class="ql-block"> 国难家贫，您没有退缩！毅然加入了游击队，劫富济贫，御倭抗日！我至今仍为您的智勇感到骄傲——您亲手处决了在大通冲作恶的鬼子，从此日本兵再也不敢踏足紫荆大通冲！您保护了乡亲，您是我们儿女心中的英雄！</p><p class="ql-block"> 我还听说，您在危难时曾救助过唐亮中将。他承诺有困难可找他。然而，当您自己落难时，却默默承受，不愿去麻烦领导。父亲，您的这份骨气与高洁，让儿子深深敬佩，也深深心疼！</p><p class="ql-block"> 您是个能人啊，父亲！在家乡有口皆碑。一九五三年，您敢为人先，做木材生意到山东，又贩驴回湘潭，为沉寂的家乡注入了活力。您也积极投身互助合作运动，真心实意地为乡亲们谋福祉。您的魄力和远见，一直是我心中的榜样。</p><p class="ql-block"> 然而，风云突变！一九五七年的风暴，将您参加游击队的英勇历史扭曲成了罪名，扣上了“四类分子”的帽子。从此，屈辱如影随形。但您依然挺直了脊梁，用那瘦弱的肩膀，顽强地支撑着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p><p class="ql-block"> 家境的艰难和您的处境，像巨石压在我求学的路上。 但我深知，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才能让您和母亲少受些苦。我发狠读书，每捧回一张奖状，都希望能看到您眼中一丝难得的欣慰。每一次接过带着您和母亲体温与汗水的钱，我的心都在颤抖，暗暗发誓：一定要争气！终于，一九六五年八月，我顶着巨大的政治压力，考取了华东水利学院水工专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多想扑到您怀里！可为了凑那点可怜的路费，您和母亲竟拆卖了房屋上的桁条！在送我至白石汽车站的路上，您反复叮嘱：“要好好学习……与我划清界限……图自己美好的前途……”父亲啊，您可知，这话语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您为了儿子的前程，甘愿承受被至亲“划清界限”的痛苦！我挥手告别，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不敢回头再看您佝偻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可灾难并未停止。一九六五年，“四清”浪潮未平，“文革”风暴又起。您，这位朴实无华的灵魂，成了重点批斗的对象。无休止的批判、繁重的劳役、荒谬的诬陷…… 我后来才知，您承受的是怎样非人的折磨！一九五九年一次平常的黑龙江之行，竟被那个目不识丁的贫协主席诬为“黑心党”成员。他们深夜把您抓走，严刑逼供；白天又强迫您干最重的活。父亲，您的身心早已被碾碎了吧？终于，一九七零年四月二日那个深夜，批斗会后，绝望的您，在大队部，用那把剃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鲜血染红了大地，您五十四岁的生命，就这样带着无尽的痛苦和屈辱，戛然而止。父亲！您抛下了年轻的母亲，抛下了尚未成年的儿女，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谁不渴望看着儿女成长？谁不向往天伦之乐？父亲啊！是这时代的冷酷，是命运的无情，把您逼上了绝路！您一生勤劳，却从未享过一天福！没吃过一顿好饭，没抽过一支好烟，没喝过一杯好酒！甚至来不及等我们尽孝……念及此，我肝肠寸断！</p><p class="ql-block"> 噩耗传来时，我正被莫须有的罪名隔离在江苏扬州。我无法放声痛哭！无法请假回家！甚至没有路费。巨大的悲痛堵在胸口，几乎令我窒息！我只能把血泪化作诗句，寄向遥远的湘江：“寒风今岁冷偏多，苦雨侵心欲奈何？倘使忧思能寄走，湘江也该起哀歌！”父亲，您听到了吗？那湘江的呜咽，就是儿子泣血的哀鸣！</p><p class="ql-block"> 如今，您已离世四十六年，母亲也于一九九四年追随您而去。您们并肩长眠在湘潭县白石镇白石村大通冲新塘坡顶。那里绿树成荫，山花烂漫，清风明月相伴，蓝天白云相望。乡亲们都说那是福地。父亲，愿这青山绿水，能抚平您一生的伤痛，愿您在天堂，终于能得享安宁。</p><p class="ql-block">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长眠地下的双亲。*每逢佳节，思念更是噬骨锥心。今年清明，我在贵阳，提笔写下：“华发高原仍作工，清明祭祖在心中。坟前虽未燃钱纸，自是人生孝义隆。”父亲，母亲，儿子虽远在异乡，寸心可鉴，孝心永存。此次为您做华光，不过是儿子迟来的一点点心意。</p><p class="ql-block"> 父亲！您的一生，浸透了劳累、苦难与血泪，但您的精神，您的风骨，已深深融入我的血脉，刻进我的骨髓！ 您用生命教会了我正直、坚韧与担当。请您放心，我们定将铭记您的教诲，传承您的美德，让您勤劳勇敢、不屈不挠的精神，永远照耀着子孙后代前行的路！父亲，安息吧！儿子永远怀念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