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头条】《汉诗文旅》第245期*广西作家潘朝阳融水之行散文《红邓瑶寨》— —

明月高照

红邓瑶寨

潘朝阳

红邓瑶寨，位于广西融水县白云山山腰，海拔约800米高。红邓瑶寨，位于广西融水县白云山山腰，海拔约800米高，是一个纯红瑶的寨子。进寨的公路像一条彩带，从高高的山上飘下来，沿途是茂密的杉树林，开车行驶其中恍如进入仙境。

红邓瑶寨，是一个纯红瑶的寨子。小时候，我在寨里生活过10年，美好的童年时光，让我一辈子难以忘怀。

如今，寨子里没有我的家，没有我的亲属，唯有两个同学。但是，当我的同学邀约“来走动我们一下”时，我口气坚定地回答：“我不是来，而是回我们寨子”！一个“回”字，注定了寨子是我心里的牵挂！

为何如此牵挂？缘于当年我在山寨时发生了很多难忘的事情，其中有两件事让我刻骨铭心：

其一，山寨人收留了我们家。

当年，我家五口人，原本都是非农业户口，每月可到粮所买口粮，生活基本有保障。后来，母亲和我们兄妹仨改为农业户口，只有父亲当老师仍是非农业户口，家里一下子口粮短缺。这时候，母亲带我们兄妹仨回到遥远的祖籍武宣县。然而，体弱多病的母亲在老家无法通过劳动养活我们，而一个人孤零零在融水红邓山寨任教的父亲又顾不了家。走投无路时，瑶寨收留了我们，将我们家4口人收进他们3个生产队里，因我母亲生病无法参加劳动，我们四个人就成了“白白分他们的口粮”。本来他们就不够吃，每年四五月都有一两个月断粮，却还生生地让我们从他们口中分食。瑶胞收留我们一家的举动，让我铭记一辈子，感动一辈子。

其二，瑶家人曾送我们一座吊脚楼。

我父亲曾在瑶寨教书十几年，瑶家人对教师十分尊重。

1977年，当我父亲调到镇上中心小学任教，即将离开瑶寨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瑶家人要送我们家一座崭新的两层吊脚楼。

吊脚楼，是中国南方特有的古老建筑形式。吊脚楼全部采用山里的香杉木建造，仅仅大如水桶的柱子就有数十根，木板更是多得堆成小山。

吊脚楼是寨里时任大队支书亲自建造完成并赠送的。那年代还未通公路，寨里青壮年数十人肩扛背驮，义务帮我家运吊脚楼出山寨，寨人们整整花了两天功夫，才将吊脚楼搬运到河边，再从河里水运到镇里的街上，暂时堆放在一处闲置的民房里。

为何瑶胞要送我家吊脚楼，主要原因是我父亲到他们寨子里任教。那个年代，瑶寨还很闭塞落后，外地教师都畏惧到这么艰苦的地方任教，而我父亲却一待就是十几年。而且，是我父亲培养出寨子里的第一个高中毕业生，第一个读书后参军的人，第一个有文化后当上国家干部的人……

后来，当瑶家人准备还要到镇上来帮我家把吊脚楼立起来的时候，不幸的事突然发生：街上有一个神志错乱者，放火点燃了他家的房子，引起连片火灾，将瑶胞送我们家的吊脚楼也焚烧殆尽……我们一家深深愧疚，太对不起瑶家人的深情厚意！

这次瑶寨之行，我们入住我同学家。这位同学不但跟我从小学到高中是同学，而且当年送我们家吊脚楼的就是他父亲。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老友相见，不胜感慨，历历往事，恍若发生在昨日。

我高兴之余，暗自内疚：瑶家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却无以回报，心有余而力不足，惭愧惭愧，只有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

说到吊脚楼，夫人突然问道：“要是花1万块钱能建一座吊脚楼，我们在瑶寨里建一栋也不错哟，一年里可以来住上两个月！”

我哈哈笑出声来，说道：“现在建一座吊脚楼别说1万块，10万块都不够建！”

我们在红邓瑶家只住了一晚，瑶家人拿出最美味的禾花鱼和土鸡招待：在山泉水的梯田里养的禾花鱼肥美可口，可称得上“广西第一美味的禾花鱼”；寨里的土鸡养一年才两斤多重，味道也可称“广西最美味的土鸡”。

从小想要登顶的白云山，还未能实现登顶愿望；当年打柴火的“老虎岭”，还来不及再去看上一眼；小时候随便摘来吃饱肚子的像荔枝的野果，还来不及前去用微信扫一扫辨别到底叫什么果……然而，却要依依不舍地离别了。

临别之际，老同学噙着泪说：“我们都老了，见一次算一次，有空再回来啊！”听得我哽咽说不出话来。

别了，魂牵梦萦的瑶寨！别了，瑶寨的亲人！有生之年，我还会回来的。

【作者简介】

潘朝阳，男，壮族，1962年10月生，广西融水县人，广西壮汉双语作家，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广西民族报社总编辑、社长等职。出版有散文集《生日感动》（壮文、汉文对照）、个人文集《民语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