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瓶八二年的矿泉水的美篇

来瓶八二年的矿泉水

那是1983年，我才6岁，跟着我妈进了耒阳城。我爸那时候还在耒阳大市中学上班，还没调到城里来。开头那几年，就我们娘几个，日子过得跟“打游击”似的，东搬西挪，没个安稳窝。

那苦日子，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妈在菜市场摆个小摊卖米粉，赶圩的时候去卖点布头布脑，大热天推个冰棒箱子满街喊，还得扛着老沉的甘蔗到处找买主…… 最惨的是，在1988年我爸刚调进三中、我们分到房子之前，有阵子我们娘几个就挤在三中一个破仓库里住！ 那仓库，真不是人住的地方。晚上睡觉，要是碰上下大雨，屋里也跟着下小雨，得赶紧拿盆子、桶子去接，叮叮当当响一宿。这还不算，夜里老鼠胆子贼大，就在旁边、甚至感觉在床边上“窸窸窣窣”地跑来跑去，吓得人根本睡不着觉。那时候，“家”是啥？就是肩膀上扛着走的行李卷，就是我妈在那个漏风漏雨、老鼠乱窜的仓库里，硬给我们挤出来的一块能躺下的地方。我妈就用她那副瘦弱身板，没日没夜地干，硬是顶住了我们头顶那片漏雨的天，在那耗子横行的破地方，拼命护着我们仨孩子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熬到1988年，我爸总算从大市中学调到耒阳三中上班了。家里好像看到点盼头。第二年，1989年，老天爷总算开了点眼。托我爸在三中工作的福，我们家分到了三中家属楼六楼的一个小套间。

从那个鬼仓库搬进自己家的小房子，那份高兴劲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水泥地灰扑扑的，可在我眼里跟金子似的。我那天晚上高兴得觉都没睡，拿着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擦地，恨不得把过去几年那些东奔西跑、仓库里漏雨的阴冷、老鼠吓人的动静，全都擦得干干净净！这小小的屋子，是我们第一个真正能安心落脚、不用怕漏雨、能睡个安稳觉的家。这安稳，是我爸调工作带来的机会，可更是我妈前面五年，风里雨里，咬着牙硬扛（包括在那个破仓库里受的罪）才给我们挣来的根儿！

有了家，我妈也没歇着。为了多挣点钱，她起早贪黑地在三中门口炸油粑子、油条，那香味儿，是我放学路上最盼着的。后来又卖冰棒、卖水，就靠这点小钱，跟我爸一起，一点点把我们仨孩子拉扯大。

后来我去衡阳体校上学了，我妈还是雷打不动地守着她那个小摊。她一天天那么辛苦，就为了供我读书。可没想到，更苦的还在后头。为了多挣点，我妈又咬牙承包了个食堂。一个女人家，干的全是男人干的力气活。最让我心疼的是没自来水，她天天得从井里打水、背水。那水桶死沉死沉，日积月累，硬生生把我妈的背给压弯了，像张弓似的。她那变形的背，是我心里头最疼也最敬重的一座碑——它刻着日子有多难，更刻着我妈对我们仨孩子那份比山还重、掏心掏肺的爱。我爸在三中上班也累，但我妈多受的这份累，这份苦力，我印象最深，也最心疼。

我妈就是这样，像头不知道累的老黄牛，拼了命地干，没一句怨言，跟我爸一起，在苦日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把我们仨拉扯成人。皱纹爬满了她的脸，头发早早白了，腰也被生活压弯了。我们总想着，等我们长大了，挣钱了，就能让她享享清福了。可老天爷不开眼啊！就在我刚刚工作，觉得能孝敬她一点了，她一句“胸口疼”，把我们的梦全打碎了。

从市里医院，到衡阳，再到长沙，跑了一家又一家，一次比一次心凉。最后听到“肺癌”两个字，感觉天都塌了。我啥也不顾了，请假陪着她到处看病，就盼着能有救。可病魔太狠了，最后还是回了那个她用血汗换来的小家。我守在床边，喂水喂药，擦身子，想补上以前没好好陪她的时间。可……都没用了。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我心跟刀绞似的。最后，她还是带着一身的累，一点福没享着，走了。

所以啊，父亲节这天，我满心想的都是我妈。她给了我们命，还用她那瘦弱的肩膀和压弯的腰，在苦日子里，跟我爸一块儿拼命。尤其是我爸调来三中前那五年（包括住漏雨仓库那些年），全是她一个人顶着风雨；等我爸来了，她照样抢着干最累最苦的活儿。从1983年开始的“打游击”，仓库里漏雨的叮当声和老鼠乱跑的害怕劲儿，1989年我发疯擦地的那个晚上，她那被水桶压弯的背，起早贪黑炸油条、卖冰棒的身影……这些事儿，桩桩件件，都是我妈拿命给我们写下的爱。她没等到我们说的好日子，却用尽一辈子力气，给我们铺好了往前走的路。

妈啊，您就是个普通的名字，可您心里装着世上最了不起的劲儿！您的硬气，您的无私，您那被压弯了也不肯向日子低头的腰杆子，早就长在我们骨头里、流在我们血里了，成了我们这辈子最硬气的靠山。父亲节了，最想最想您——您不单是我最亲的妈，您更是用自己个儿，活成了我们心里顶天立地的“爸”！妈，您好好歇着吧。

曾文

2025年6月15日父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