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深重若瓜甜

平

父亲，是地地道道农民，他用一双粗糙的，朴实的，勤劳的双手，养育了我们，成就了我们。

——题记

小时候，家里有十几亩地，一家人就靠这些地活着，所以，父亲侍弄土地，就如照顾婴孩一样用心。种麦子，种玉米，种烤烟，种西瓜……

父亲种西瓜，不育苗，直接种种子。起好垄，把西瓜种子种下，然后覆上薄膜，等西瓜籽发芽后，把它们一一从薄膜下放出来，等其长出五六片叶子后，在根部培土，固定。再等到西瓜生蔓，坐果，父亲则在瓜地里疏蔓疏果。这些活，得在太阳底下干，因为西瓜秧太娇嫩，早晨带着露珠的瓜蔓是不能触碰的。毒辣辣的日头，滚烫烫的汗珠，滋养着西瓜进入成熟期，这个时节，父亲会在瓜地里支起棚子看瓜，家里几乎是不回的。白天，姐姐和我会去瓜棚里帮忙，父亲趁这个时间干其他的活。晚上，父亲点上一根白蒿绳驱蚊，然后点上一支烟，看瓜，休息。蒿绳的火星和旱烟的火星，一明一灭，似和天上的群星互相唱和。

西瓜陆续成熟，看瓜的任务落在了母亲，姐姐和我的肩头，父亲则是日日出去卖瓜。头天晚上将熟瓜摘下，第二天一大早则装到架子车上去卖瓜，或者赶集或者串巷。有时候卖的好，父亲则能早早的回到家，有时候卖的不好，太阳偏西了也不见父亲的身影。

那时候钱很值钱，一斤西瓜两三毛，三五毛，人们也嫌贵，不常买。实在是招架不住炎暑的“酷刑”或者架不住家里孩子嘴馋闹腾，才会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带着体温的钱买点西瓜。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是买几块，当场坐在瓜摊前就吃了，很少有买整个的，所以父亲卖瓜的标配，是一把铮亮的西瓜刀。刀起瓜开，瓜香扑鼻，黑子红瓤又沙又甜，不用打广告，也不用吆喝，西瓜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买父亲西瓜的人，多半是老顾客。

有一年西瓜大丰收，仅靠父亲拉着架子车赶集串巷买西瓜已不行了，于是父亲决定进城卖瓜。他把架子车进行了改装，以便能装下更多的西瓜。一听到要进城，我立马来了精神头，吵着闹着要跟父亲去，父亲拗不过我，只能带我一起去。从家到城里四十几里路，父亲拉着架子车，车上装着瓜，瓜上坐着我，一步一步，进城卖瓜。城里是真繁华真热闹，可这繁华与热闹和父亲无关，他一个乡下人，只想快快地卖完西瓜。捡了一处较热闹的阴凉地，父亲就摆开了瓜摊，可是，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西瓜却没卖出去几个，因为城里人多热闹，卖西瓜的也多，在父亲瓜摊的不远处，也有一个瓜摊，人家的摊更气派：摊主是两个年青人，他们的瓜在拖拉机上，瓜也比我们的多。我们这拉着架子车的一老一少，和人家一比，真的是天壤之别。可是，父亲的瓜，个头比他们的大，瓤比他们的红，比他们的沙，比他们的甜，因为父亲的瓜是用纯纯的农家肥喂的，是用滚烫的汗水养的。那两个青年的瓜，是从市场上贩来的，这是后来的买瓜的人说的。

“嗯，这瓜确实是自己种的，新鲜，好吃！”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干部模样的老者在尝了父亲的瓜后，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他很慷慨的一下子买了两个大西瓜，两个瓜嘞！只是他一人拿不动，父亲就主动提出给他送去。良久，父亲才满头大汗的回来，手里拿着一根冰棍，那是他奖励给我的。冰棍唉，一根要一毛钱呢，这可是奢侈品，平时是吃不到的！我真的是欢欣雀跃！我吃冰棍，父亲卖西瓜，买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们的瓜慢慢变少，这引起了旁边那两个青年的不满，因为他们的不满写在了脸上，即使是小小的我，也看出来了。我偷偷地拉了一下父亲的衣角，用眼神示意父亲，可父亲只是把我往他旁边拉了拉，依然安静的卖瓜。

太阳偏西，西瓜还有一点，可我们要赶路回家，所以，父亲把价钱降低了一点，这更引起了那两个青年的不满。“哎，老汉。你啥意思，我卖八毛都贴了，你卖七毛啥意思？！你想咋里？！”父亲没说话，只是依然卖瓜。那两个青年嘟囔了一会，见父亲不理会，也便悻悻地坐下了。

那日的西瓜卖没卖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等我醒来，我是躺在自家炕上的。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不用说，父亲拉着架子车，车子上睡着他的小女儿。

后来，父亲不再种瓜，因为有一年，西瓜成熟期遇上了连阴雨，一地的西瓜都烂了。腐烂的西瓜，露出猩红的瓜瓤，红得触目惊心！父亲看着满地的烂瓜，望着密密的雨帘，眼睛是红的。

瓜，不种了。日子，还要继续。于是，我家的那些土地上，又长出了其他农作物。可父亲种的瓜，一直甜在我们心头，甜到我们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