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题外话-关于疗伤</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别人如何疗伤，我是喜欢一个人，藏起来，屏蔽所有的信息。把事情藏起来，把伤害藏起来，把所有都藏起来，不问、不聊，更不需要安慰，因为一句话就可能让我破防，让眼泪决堤。就让它在时间里慢慢沉淀，静静发酵，当我能够拿出来时，能够聊起这个话题时，也许就过了心里的坎。某种程度上像鸵鸟，把脑袋埋起来，危险就不存在。就像四月的事情我今天才能提笔，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把事情和回忆一起封闭，至少看起来我云淡风轻，可以正常地工作和生活。而这种封闭，其实还是逃离，就像葬礼刚刚结束，我就回了北京；就像上午的三七，下午我就去了菏泽。熟悉的场景都在，熟悉的人也都在，只是最疼爱我的父亲再也无法回来！</p> <p class="ql-block"> 选择</p><p class="ql-block"> 四月的身体沉淀着三月的病痛，任何痛苦还是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吧。虽然经历了生产的阵痛，但有奔赴新生命的希望，时间久了，痛便忘了。所以我无法理解父亲不能自理的痛，不能理解多器官衰竭的痛，更不能理解那么刚强的一个人，是怎么接受了自己的无助，一定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吧？父亲和母亲曾经讨论过进不进ICU的问题，要不要插管的问题，结论是否。所以在大夫用尽了所有常规治疗提出进ICU的建议后，母亲断然反对，有两人讨论的影响，更有对父亲的担忧：</p><p class="ql-block"> 你爹脾气差，爱骂人，他要不听人家的，人家不揍他？！</p><p class="ql-block"> 进ICU的就没有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受小视频的影响，也许是没走出大哥进ICU没能活着出来的阴影，母亲的反对比较具体。二哥和大姐坚持进ICU，理由也很明确，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多么艰难的选择啊，在两两相持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大家把关键一票压在了我的身上。从理性来讲，自己不进ICU,也不想父母进行破坏性抢救，毫无知觉地躺在一堆仪器中，没有生命体征，更没有生命的尊严。从感情上，就像在悬崖边松开了父亲的手，怎么也做不到那种决绝。父亲还清醒，就让父亲自己选择吧。我想父亲还是舍不得这世间，舍不得这世间的亲人吧，即便是曾经讨论过的话题，即便是已经确定了的结论，父亲还是选择了进ICU，选择了这一丝生的希望！我也相信了这希望的存在，看着父亲躺在一堆仪器中，不再似病房里的痛苦，我也不再有之前理性地排斥，接受了这一切，所以在4月7号我回了北京。忽略了在ICU探望父亲时心里的疑问：躺在这里的还是我的父亲吗？忽略了自从进了ICU之后我再没听到我的父亲说过一句话！直到4月8日一早，我锻炼时出现的异常还没让我警觉，开开心心地去上班，以为我的父亲最少能够等我到五一放假。上班路上哥哥姐姐们就开始给我打电话，我到了单位才发现，才知道锻炼时的异常是我的父亲跨越了千山万水来看我了！那么我7号离开ICU时父亲是有感觉吗？为什么抉择之后仍然是分别，而且还是死别？！</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告别</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临死亡是大哥的去世，年轻、突然，在银川的大雨中我泪眼滂沱送别大哥，但是很久走不出来，不能回忆，不能看照片，每次想起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直到无意中在微博上看到大嫂再婚的画面，感觉大哥所有的痕迹都要从我的世界消失了，中午跑到双秀公园大哭一场，晚上又在儿子的怀抱中大哭，算是告别了。可是在儿子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心里仍然在疯狂地想：如果大哥还在！如果大哥还在！如果大哥还在！</p><p class="ql-block"> 还是学不会告别吧，虽然父亲缠绵病榻已经有几年，虽然已经在心里接受了最后的结果。2023年是我回泰安最多的一年，也是父亲频繁进出医院的一年，每次医生都让做好最坏的准备，每次父亲都挺了过来。一次从医院返回北京，临行前父亲叮嘱我：“回去好好工作，不要挂牵我，生死都这样了。”一句话说得我眼泪差点在父亲面前流下。2024年父亲情况好转，母亲时常高兴地跟我们念叨：老头儿今年不错，看来还能撑几年。却没想到父亲在今年3月急转直下，先是吃不下饭，后是吃不下饭还腹泻，开始还不想进医院，后来勉强答应进医院了医生回天乏力。我们也清楚父亲的状况，只是都像大哥当初一样相信奇迹会出现。只是，每次奇迹都没出现！</p><p class="ql-block"> 我没能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但是我没有遗憾，因为我知道父亲来看我了。山东的礼仪总是被吐槽，但是这次，我真的感谢山东的礼仪，让我能够跟父亲好好告别。我们在一楼的客厅设置了灵堂，用来守灵，用来给亲友祭拜。守灵，看着一明一灭的火，袅袅升起的烟，也许真能将我们的不舍、我们的思念、我们的遗憾、我们心里的话，送到您的空间、您的世界？父亲的灵魂，是在这方天地徘徊，还是已经到达了彼岸？亲戚来了，同事来了，父亲的学生也来了……大娘家的大姐夫已经70多了，不甚灵活的身影一板一眼地三拜九叩，让我对这古老的礼节有了新的理解。这是在郑重地寄托哀思，是在一板一眼地告别，是至高无上的尊重！我的父亲，不仅是家庭中顶天立地的存在，是亲友的依靠，也赢得了他的同事、他的学生的尊重。灵堂外祭奠的画圈、挽联，灵堂里的哭声和一波波告别的人群……我们三口在父亲遗体前跪拜，俯身长跪不想起来地痛哭，这是真正的告别吧？今天以后，去哪里可以找到我的父亲？今天，我泪流满面地写着这些文字，最见不得我流泪的父亲，你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告别有她的方式，60多年的感情，朝夕不离的相濡以沫，晨昏四季地伺候，母亲有她的思念，也有她的格局。母亲也写下了文字，嘱咐我们三七时一定要烧给父亲。我想哥哥姐姐们也一样吧，只是我还不想梳理，还不想告别。昨天一看日历，父亲节要到了，头一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无论如何，我都得写写了，不管写成什么样。</p> <p class="ql-block"> 念</p><p class="ql-block"> 四月，我回到了泰安，又回到了北京。外表一切如常，至于内心，我自己都忽略了。只是会发呆，会走神，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父子玩耍，父女嬉戏，都会让我驻足。还是会穿过眼前的身影，看到儿时的我在父亲的肩头。一个身影奔跑着、跳跃着，洒落一路笑声不断成长；一个身影负重前行，掩藏起一声声叹息，佝偻着缓慢着，渐行渐远渐无力。也许这就是生命的轮回，像树，一茬茬萌芽，又一茬茬老去，在叶落叶起间一树繁花。那么我的父亲，你的离去抛弃了谁？又滋养了谁？</p> <p class="ql-block">四月，还是春天，我在多彩的季节穿起了黑色。阳光一直在，心情一直晴，只是那种灿烂和明媚，总掩着一层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