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前几天，带孩子们做过一道阅读题：文中写爸爸做过哪些“浪漫”的事？想想，我老爸的骨子里，也是浪漫的吧？</p><p class="ql-block"> 老宅前面的池塘，如今长满了青草，齐刷刷的，像极了爸种的一畦一畦的韭菜、芹菜。那些年，爸在池塘边栽了一排快杨，说是三两年就能高大成林，引来喜鹊搭窝。堤坝的沙土中，爸还种了片刺槐，叶子嫩时，摘了喂兔子；上了秋，一年一茬儿，割了当烧柴，因而，也长不高，成了一丛丛的灌木。爸说这样，高低错落，有层次，好看，还不挡视线。</p><p class="ql-block"> 年三十儿，冷得滴水成冰，爸带我去池塘的冰上放二踢脚。爸说，在这放，远离屋子和柴垛，安全。我很纳闷儿，爸为什么还带瓢水？只见爸把二踢脚蘸点儿水，往冰上一放，就稳稳当地立那里了！一尺远一个，十个一排，然后，我用手电筒照亮，爸从头一个个点。“嗵……咔！”“嗵……咔！”带着卡点儿，带着节奏，明明一毛钱一个的二踢脚，却放出了闪光雷的节奏。那一刻，我在冰上雀跃，二踢脚炸裂的光，映着大门上，爸亲手写的对联：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屋前池塘胜蓝海，院内梧桐赛艳花……每年的对联，都不重样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大门外，爸用石头垒了矮墙。石头是发水时，山洪冲下来的，爸去河套捡，用手推车推回来的，再依石头的形状，找到它合适的位置，没有水泥，也不用黄泥，一水顺儿的干碴墙。上面石板封顶儿，爸说好晚上坐着纳凉，看星星。</p><p class="ql-block"> 墙根儿，一直到房门口花墙的甬道两边，都是爸的杰作。有时种扫帚草，有时种粉豆花，有时种夜来香，有时种蚂蚁菜……后来，搭架种葡萄、种窝瓜、种丝瓜、种黄瓜……</p><p class="ql-block"> 大门墩儿一边一棵梧桐树，笔直笔直，干有点像竹子，大叶子跟向日葵叶差不多，爸说，有了梧桐树才引来了金凤凰——他是全乡最富有的，他有“五千金”，整整两吨半！</p><p class="ql-block"> 甭说前院的芍药、牡丹，后院的马莲，就连茄子辣椒，白菜土豆，芸豆、眉豆这些菜，也被爸种成了风景儿……爸把活儿做成了艺术，把辛劳做成了享受。</p><p class="ql-block"> 爸出差回来，也不止给我们买漂亮的裙子，还买饰品。我记得，去承德，抱了匹石膏雕的黑马；去长春，抱了盆开着花杜鹃——火车上，人挤人，爸护在怀里，连片叶子都没掉。</p><p class="ql-block"> 爸还是美食家。爸熬的皮冻，晶莹剔透，里面还飘着黄的蛋，红的辣椒丝儿，绿的香菜叶；爸炸的果子，有菱形块，有套环儿，还有佛手；包饺子，爸揪的面剂子，大小均匀，排列整齐，爸擀的饼儿，特别特别圆，还像碗儿一样微微收拢……</p><p class="ql-block"> 老宅的房子不在了，但到处都是爸的影子；爸不在了，但他教会了我生活。临终那年，爸养的那盆昙花开得特别漂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