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记忆》之故事10

海哥

在关爱中逝去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刘宏海</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悲悯与博爱交织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在美丽的嫩江之畔有一座创建于1949年的老农场,兵团组建前和撤销后都叫鹤山农场。这座以仙鹤栖息地而得名的北国小镇,如今绿篱高楼,宅邸新颖,湖波荡漾,生态宜居。</p><p class="ql-block"> 通往九三管理局的九鹤公路旁的小树林里,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坟茔。自打1972年有了这个墓地后,每年的清明都有一位大姐前来扫墓,后来大姐带着她的儿女一起来,如今大姐已过古稀,依然年年祭扫。大姐是谁?墓地里葬着何人?他们是啥关系呢?</p> <p class="ql-block">  一切要从上山下乡说起。</p><p class="ql-block"> 1968年,17岁的崔凤安从齐齐哈尔市下乡来到鹤山农场二队,编入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后是45团2连。小崔虽然出生在城市里,可家境十分贫寒。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上有哥姐下有弟妹,六张小嘴全靠在木材厂做工的母亲挣钱养活,排行老三的崔凤安能到兵团工作,好歹也挣一份工资,为妈妈分担了不少的压力。</p><p class="ql-block"> 知青们小的只有十五六,大的不过十七八,大都少不更事,不善照顾自己,加上繁重的劳动,常常是衣不净,破不补。夏锄秋收大忙时节,顶着星星出工,踏着月光收工,很多人回到宿舍倒炕便睡,啥也顾不上了。有的知青将脏衣服浸在盆里一泡就是好几天,泡得发酵了也没时间、没精力浆洗。按理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偏偏崔凤安是个啥也不会的主,邋邋遢遢,甚至破衣烂衫。更邪乎的是他不求上进,没啥志向,成天象个孩子似的糊里糊涂,人们给了他一个绰号叫“崔迷糊”。</p><p class="ql-block"> 这一切被一位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她叫李淑芳,是个当地女青年,只比连里大多数知青稍稍大了一点点。淑芳家境贫困,父亲得了肺气肿,在炕上一躺就是二十年,母亲也有哮喘病,家中也是六个孩子。淑芳是老大,只上了四年小学就参加了工作,既要赡养病中的父母,又要供弟妹们上学,家里家外,重活细活全压在这个少女的肩上。</p><p class="ql-block"> 长期的负重劳累和营养不良,淑芳的腿成了罗圈腿,行动不大利索,又要照顾家中老小,连里就安排她在炊事班或豆腐坊做点后勤工作。</p><p class="ql-block"> 淑芳的母亲是基督徒。淑芳继承了母亲的天性,一心向善。她看到知青小小年纪就远离家乡,又不谙农村生活,就主动伸出援手。雨天过后,知青们下地劳作,她就把大家的被褥抱出来晾晒;每过几天,她挨个宿舍收罗知青们的脏衣裤,洗完晾干,该补的补好,掉了纽扣也会添上;每顿饭后,她都记得谁谁没来用餐,病了的做好稀饭、面条端进宿舍,还在地里的,就暖在锅里,啥时候回来都能吃上热饭。淑芳一心惦记着知青,知青也视她为亲人,都称她“小芳姐”。小芳姐也有句话总挂在嘴上:“记住,有事告诉姐一声。”淑芳的父母也特支持女儿乐善好施,常常让知青到家坐坐,唠唠嗑。</p><p class="ql-block"> 崔凤安不会照顾自己,淑芳更是多惦记着一点,几乎把小崔的日常生活包揽了,此后小崔身上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很多人“迷糊”“迷糊”的叫上了口,几乎忘了他的大名,只有淑芳还是规规矩矩地称他的大名。</p><p class="ql-block"> 1969年战备形势陡然紧张起来,小崔被调到战备值班1连,经过紧张的军事训练和艰苦的战备施工,得到前所未有的锻炼,小崔也进步了许多。1971年年初,战争阴云渐渐散去,战备值班连解散了。小崔心里很清楚,小芳姐一直在照顾和帮助自己,影响着自己,这些年他坚持不抽烟,不喝酒,嘴上从不带脏字,可不就是小芳姐教导的吗,觉得还是2连是他割舍不下的地方。于是他申请回了2连。</p> <p class="ql-block">  回到连队后,他敬重小芳姐,没事时喜欢呆在小芳姐身边,即便帮不上忙,也愿意看着她忙里忙外,那摇摇摆摆的罗圈腿在他眼中也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对小芳姐给予自己的照顾,他心存感恩,却无以回报。</p><p class="ql-block">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十来岁的小伙青春萌动,小崔对小芳姐的感激之情慢慢上升为爱慕之意。春暖花开的时候,连里派李淑芳去齐齐哈尔买砖。小崔想,在连里没有机会表露自己的爱意,在外地大概有机会表白。于是他请了假尾随小芳姐回到齐市,并邀小芳姐到家里去坐坐。淑芳觉得凑巧了,到家看看他母亲也是应该的,便到小崔家里问候了他的母亲。终于,小崔憋不住了,就掏心窝地说了自己的心愿。一直把他当弟弟看的淑芳感到太突然了,但她毕竟多了些历练,略微思索后,先是感激小崔能这么看待自己,然后坦然地对说:“你务必好好磨炼,别成天孩子气十足的,这事等你真正长大了再说。”回到连队后,淑芳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妈妈赞同女儿的处理,说:“他有追求就有希望,咱可不能让这孩子自暴自弃呀。”</p><p class="ql-block"> 李淑芳虽然委婉地回绝了崔凤安,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他,把他看作家中的大弟弟,希望他快快成熟起来。小崔也蛮争气,向小芳姐袒露心扉后,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工作更加卖力了。连队领队觉得小伙子有扎根思想,有进步,是好样的,应着力培养。1972年秋收前,连里安排小崔进了机务排,上了康拜因手(联合收割机操作员)。</p><p class="ql-block">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豆一片金黄的时候,最繁忙的秋收开始了。崔凤安却突然病倒了,腰疼得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成。他觉得这是战备期间训练施工太辛苦,劳累过度,落下了病根,回来后宿舍的炕凉,导致旧病复发,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小芳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毫不犹豫把小崔接到家里睡在最热乎的炕头,自己搬到知青宿舍去睡。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小崔的腰痛没见好转。李淑芳就请连里派人和她一起把小崔送到师部医院去检查,医生说小崔的腰上长了个瘤子,得赶快送城里大医院。李淑芳赶紧给连里打电话,连里派了四个壮小伙赶到医院,用担架抬着把小崔送到齐齐哈尔。</p><p class="ql-block"> 回到连里的李淑芳总是放心不下,天天惦念着小崔的病。几天后,传来消息,说经齐市第一医院诊断,小崔得的是晚期骨髓瘤。战友们惊诧茶不已,李淑芳的心更像被刀割了一样疼痛万分。她迅速做出决定,要去陪伴在小崔的身边,给他战胜病魔的力量。李淑芳向领导请了假,连里考虑到她一个人照顾小崔太累,便又派一位齐齐哈尔女知青一同去,既可以轮流照护病人,淑芳也可以在女知青家里休息。</p><p class="ql-block"> 在齐市医院,小崔的母亲还要上班,因此淑芳几乎没有白天晚上之分,寸步不离小崔的病榻。打针换药她做下手,喂药喂饭她亲自动手,端屎端尿丝毫不嫌。眼见着小崔日益消瘦,最后几乎骨瘦如柴,淑芳偷偷地不知掉了多少泪。但只要小崔清醒时她就与他说话,鼓励他坚强地面对,病房里的人都感动地说亲姐亲妈也未必如此啊。</p> <p class="ql-block">  崔凤安在临终前给小芳姐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虽然没能娶她为妻,可是她给他的关怀早已胜过了亲姐姐、亲妈妈。她在医院一个多月的陪伴,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弥留之际小崔向妈妈提出的唯一心愿是希望把自己的骨灰葬在2连,他要守着小芳姐。</p><p class="ql-block"> 崔凤安病故后,崔妈妈遵照儿子的遗愿,将骨灰送回鹤山农场,把他埋在他满怀希望的地方,埋在他心爱的女人身旁。</p><p class="ql-block"> 李淑芳至今还记得那封信,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可以想象那颤颤巍巍的手。于是,每年的清明,九鹤公路边的孤坟前都会出现小芳姐的身影,她将用余生来陪伴这个亲爱的弟弟。</p><p class="ql-block"> 崔凤安的一生只有短短的21年,他罹患绝症是非常不幸的,但他在下乡期间得到了小芳姐的呵护和关照,特别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中得到小芳姐博大胸怀的温暖,他又是幸福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资料来源:刘伟华、李淑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