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忆父亲】：徕叔</p><p class="ql-block">《裤兜里的父爱》</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父亲节，早上雨很大，还是要去公墓看看父亲，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父亲的裤兜是我偷挖的金矿。每当父亲探亲回家，晚上睡觉前，总会把裤子随意搭在床边藤椅上。第一次伸手时，我指尖发热，喉咙发紧，心跳加速，十块钱的纸币像烙铁似的烫手。第二天放学，跑到鼓楼边的地摊买了彩色玻璃球，对着阳光看里面扭曲的世界，心跳如鼓。回到家里，父亲只问“课堂上有没有认真听讲”、“作业写完了没有”之类的话，不说别的，但眼神却像穿透了我全身的口袋，后来这事竟悄悄成了习以为常。</p><p class="ql-block"> 父亲裤兜里的纸币总在换新，都是十元大钞，崭新得没有一点褶皱。好几次我手伸进裤父亲的裤兜里，总觉得父亲还没睡着。更奇怪的是他后来索性将裤子放在离他床铺更远的五斗橱上，窗外的路灯隐约照亮那条通往五斗橱的路。有次我赤脚过去，听见黑暗中传来翻身时床板的吱呀声，还有一声轻轻的咳嗽声，明明父亲还没睡着。</p><p class="ql-block"> 我偷父亲的钱，买过弹弓、玻璃球、画片、请过同学吃冰棍，却没买过一朵康乃馨送给父亲。</p><p class="ql-block"> 父亲走了，走在一个深秋的下午，像一片枯叶落地，但直到最后也没听他说过一句我在他裤兜里偷钱的话。当我长大后，也成为了父亲，才悟出了父亲的当初。</p><p class="ql-block"> 那刻意远放的裤子、那崭新的十元纸币、那深夜的咳嗽声和床板的吱呀声，都是父亲精心铺设的台阶。他早已知道裤兜里少下去的钱是我拿的，却选择了在寂静处为我拆掉所有的陷阱，铺平每一段可能摔跤的路。</p><p class="ql-block"> 心理学家说过，孩子偷钱多是渴求关注或满足未达成的物质需求，而父亲那代人鲜少懂得沟通之术。那个年代，街坊邻居的孩子被发现偷家里的钱，免不了一顿打骂或当面斥责，唯有父亲用沉默的纵容忍受着我的劣习。他裤兜里的钱币不是诱饵，而是钓起我自尊的浮标。他宁愿我在他面前做个手脚不干净的孩子，也不愿我在外人面前扭曲自己。</p><p class="ql-block"> 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我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币压在墓碑下，对父亲说；“爸，现在我给您裤兜里放钱了，您也拿去买点糖吃吧，别总舍不得”。</p><p class="ql-block"> 雨，一直下。（2025年6月14日）</p><p class="ql-block"> 仅以此文，纪念父亲逝世四十二周年！祝福天下所有的父亲，祝他们节日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