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恸，陪父亲走过生命的最后旅程

丹江石福

2025年6月7日晚9点，弟弟开车送老父亲住进县医院。先在急诊科诊断为胃穿孔，外科医生会诊后，也认为是胃渗漏，需要做手术，否则会有危险，但县医院表示无法实施手术，原因是父亲年龄太大，且患有多种疾病，建议我们前往外地医院治疗。此时，时间已至半夜十二点。

半夜三更，该如何前往外地？最近的外地医院也在百公里之外。父亲八十二岁高龄，经不起长途折腾，弄不好可能会死在半路上。再加上老父亲一身病痛，去外地医院也未必能够进行手术，于是我要求在县医院进行保守治疗。我内心期望是医生诊断错误，因为父亲胃胀已有一年多时间，此前治疗过几次都有所好转，所以我有点不敢相信会是胃穿孔。

医生让我签订不去外地就医承诺书，随后父亲住进了普外科。开始禁食禁水，接受吸氧、心肺功能监测、胃插管、尿插管、打吊瓶等治疗，被各种管道和电线束缚的父亲失去了活动自由！

老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当时一切看起来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弟弟让我回家睡觉，他和弟媳在医院照护。

我回到家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我本就睡眠不好，心里有事更是难以入眠。我一直在思考老父亲的病究竟该如何是好，心中隐隐有种不安。

老父亲以前基本都是在冬季住院，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十五年，在夏季住院还是第一次。2023年，父亲被查出患有前列腺癌，并做了去势手术。当时医生就说，最多还有三五年的生存希望。

老父亲的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今年一月初，他因胃部不适住院十天，病情却没有多大改善。由于无法进行胃镜检查，始终不清楚胃部的具体情况，医生也对此束手无策。

我在网上买了复方消化酶胶囊给父亲服用，效果似乎很显著，他能正常吃饭了，从一月份到六月初，精神状态明显好转。然而最近，他突然又感觉身体不行了，起初是胃胀、排便困难，他自己买泻药服用后，又开始拉肚子，接着再去买止泻药，就这样反复折腾，最后被送进了医院。做了CT之后，医生说有可能是胃穿孔。胃穿孔意味着不能进食，吃下去的食物会漏到肚子里。老父亲的肚子看起来很大，圆鼓鼓的，明显不正常。怎么会胃穿孔呢？难道是前列腺癌细胞发生了转移？或者是患有胃癌？这个谜团永远无法解开。

6月8日早上，弟弟回家休息，我在医院照看父亲。医生让我签订各种免责书。我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连续十五年在医院都签订过免责书，但愿这次能跟以前一样，回家后父亲的病情又能好转。老父亲生命力顽强，无数次被医生判定难以救治，却依然好好地活了十五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我期望奇迹能够再次发生。

老父亲有气无力，一直想喝水，可医生不让喝，我偷偷给他喂了点水，很快就被胃管吸了出来。

6月8日一整天，老父亲面无血色，呼吸困难，浑身乏力，心率持续在100以上。以前住院时，心率监测、插尿管这些治疗都做过，最后父亲总是拖着似好非好的状态回家，过几天又能到处活动。但这次看起来病情格外严重，能否挺过去还是个未知数。

到了晚上，情况愈发糟糕。老父亲看起来痛苦不堪，不断喊叫着让我救救他。我急忙去找医生，要求各科医生会诊，心脑血管科、呼吸科、肠胃科的医生都来了，也开了很多药，但效果并不理想。老父亲在病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抱怨床不好，睡得不舒服，让我给他换床。我用手摸了摸床，感觉挺软和的，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现在想来，这其实是一种死亡前兆，可当时我却没有意识到。

我迷迷糊糊地陪伴着他，直到9日早上6点多，发现他不再激烈翻腾，呼吸越来越微弱，心率已经达到了140。我赶忙去叫医生，医生查看后说，已经无力回天，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老父亲在2025年6月9日早上6点50分与世长辞，终年82岁。他的阴历生日是5月28日，再过十四天就要过生日了！前几天，我还在盘算着如何为他庆祝生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上个月老母亲过八十大寿时，看他精神状态还不错，前几天我给他买的复方消化酶胶囊，他一粒都没来得及吃。

那夜，我亲眼见证了老父亲走过人生的最后时刻，过程十分痛苦。我曾想象过老父亲终有一天会离开，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我亲眼目睹了人之将死时，谁都无力回天的绝望场景。

老父亲虽然长期遭受慢性病的折磨，但他并未卧床不起，去世前几天还在和老朋友聊天，自己前往医院看病。他最痛苦的时间只有一天一夜，带着对生的渴望，绝望地离开了人世。

回忆往昔，老父亲真的很好，尽管患有肺气肿慢性病长达十五年，前列腺癌也持续了两年，但每次住院后都能生活自理，还能与村里的老人们聊天，看上去就像个健康人，可实际上他每天都仿佛生活在水下，胸闷气短、难受不已，一直在痛苦中挣扎。

人终究难逃一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人一旦离世，属于自己的世界便不复存在，而这个世界永远属于活着的人。但愿存在一个世界属于逝去的人，愿他们在那个世界不再遭受病痛折磨，能够快乐幸福地生活。

2025年6月15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