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8px;"><i>[题记] 今天，在抖音上刷到一句话，感触很深，说男人走向成熟的经历:不理解父亲→埋怨父亲→伤害父亲→自己成为父亲→发现自己不如父亲。这，就是我今天题目的由来。</i></b></p> <p class="ql-block">今日，父亲节，我在云南腾冲。中午，两杯腾冲当地的石斛烈酒入喉，微醺之间，心绪翻涌。这酒，不为自饮，而是为了祭奠——祭奠离世十二载的父亲。</p><p class="ql-block">世人常说，男人酒后，情最真，心最软。我本不善煽情，此刻却只想朝着天堂的方向，喊出一句深埋心底多年的话：父亲，我远不如您！</p><p class="ql-block">父亲字若珊，号酬恩，生于一九三二年。十六岁那年，他从国立十一中（今岳阳市一中）毕业。彼时少年意气风发，却毅然决然回到故乡毛田——那片被群山环绕的贫瘠之地，执起教鞭，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这一站上讲台，便是整整四十三年的岁月。从相思的白若、南冲的孟村，到毛田中学、毛田区高，直至最后在中洲中学退休。青丝熬成白发，他始终是那个酬资兴学、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教书匠”。他的一生，都扎根在最需要他的地方。</p><p class="ql-block">若换作我，凭他那资历、学历，凭他亲手参与筹建的一所所学校，在当时谋个一官半职之类，想必并非难事。然而父亲直至退休，两袖清风，家徒四壁。他以“中教一级”身份退休时，月俸仅一千一百二十元。如今我已退休，教龄四十年，退休金是他的十倍有余。然而，我深知自己远不如他——我缺了他那份淡泊名利的豁达，少了他那份甘守平凡的定力。</p><p class="ql-block">我的祖父李翠英，曾是前清秀才，后来在民国时当过地方保长。新中国成立后，在“打倒地富反坏右”的浪潮中，祖父被定为“十大恶霸”之一，判处死刑。押赴刑场当日，天降暴雨，山洪骤发阻断了道路，行刑未成，祖父被关进当时的岳阳监狱。一年后，他病入膏肓。政府通知家属，父亲与伯父李承欢闻讯赶去。两人拆下一块门板，抬着垂危的祖父回乡。那年，父亲才十七岁。他用尚未长成的、瘦弱的肩膀，拼尽全身力气，三天两夜，跋涉一百二十里崎岖山路。刚把祖父抬进家门，老人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孝心，这毅力，如山岳般沉重坚韧。父亲，我不如您！我自问没有这样的至孝，也难有这样的韧劲。</p><p class="ql-block">我的父母，皆出身于大地主家庭。文革期间，因“成分”太高，备受政治运动的冲击与迫害。在那段风雨如晦的岁月里，父母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他们抱团取暖，相濡以沫，宁可自己受苦，也要护对方周全。夫妻情深，患难与共。二〇一四年父亲离世，按乡俗，逝者衣物当焚化随葬。可母亲，却偷偷藏起了父亲的一件旧衬衣。每当思念蚀骨难耐时，她便悄悄取出，贴近脸庞，深深嗅闻那残留的、属于父亲的气息，仿佛他从未走远。我知道，依恋一个人的气味，其实是对一个人的迷醉，是爱在心里慢慢流淌的声音。这份生死相随的深情，这份为夫为父的责任担当，父亲，我不如您！我难以企及。</p><p class="ql-block">又是一年父亲节。思念如潮，汹涌而至。那痛，深入骨髓，锥心刺骨！</p><p class="ql-block">父亲，您听见了吗？儿子在人间，仰望着天堂的您，千言万语，终化一句：父亲，我不如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