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井游记

夏 至

罗甸县有两个村庄叫大井和小井。因为风光旖旎后来成了景区，叫大小井。多年前就听说过这个地方，离家不过两小时车程还不要门票，但一直未去过。

前天，老伴约上她二妹夫妇，四人一车，到这个有点桂林山水韵味的乡间玩了一回。

车行一路，山峦如波涛般层层叠叠。骤然间，一座从两山之间长出来的大桥，像一道彩虹跨越山谷上空。桥下不远处，大井小井两个村落安卧在湖边。

到村里一下车就感受到热浪扑面而来，几乎使人透不过气，难怪这里的芒果结得又多又大。

两村庄被四周陡峻的山峰温柔地拥在怀抱。山又高又陡，泥土里和石缝中，生长出成片的高大刺竹和苍翠树木，环绕着两个村子，把一片湖水也镶了翠绿的边。

坚硬的石灰岩山体上，分布着几处山洞，彼此连通，相距不过几百米。看导游图得知，其中一处山洞连接着巨大的漏斗状天坑，如同大地通向苍穹的一个秘密窗口。

进洞探幽须乘船。但眼下正值插秧季节，涨“端午水”，湖里连接两村的石块跳磴被淹没水下，洞里水位上涨，乘船探洞不安全已经停渡。

无奈之际，我们决定徒步翻山越岭，一览锦秀。

循着山势踏阶而上，汗水浸湿了衣服，山风拂过，带来些微凉意。半小时后终于抵达一处洞口，外面热浪依旧如蒸桑拿，但刚靠近洞口，一股冷气便迎面扑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洞顶藤蔓垂悬似门帘，洞内则幽深莫测，不知通向何处。老伴俩姊妹在洞口小卖部歇息，说不往前走了。也是，贵州的大山里，到处都有山洞和瀑布。二姨姥没和我们一起爬山。他说，做了一辈子让坐办公室的人羡慕的工作——“游山玩水”。他的专业是高压线的线路踏勘测量，都是爬大山，便独自到湖边玩去了。

我也独自一人走向另一处山洞。下到谷底又爬上半山，走进了通向天坑的洞中。洞顶斜面呈锐角，悬垂着无数灰黑的钟乳石，有些粗壮如柱，有些细密如林，奇形怪状。

水珠自高处不时滴落，敲在石上，清脆的回响更显洞中幽寂。

洞内道路曲折蜿蜒，我踏着窄窄的石阶盘旋而上，时不时要低头侧身才能挤过去。抵达高处平台俯瞰时，但见一条暗河在脚下奔流，窄处如激弦急响，水势汹涌奔腾；宽处则波澜不兴，平静如镜。

水声远近应和，时而如雷声轰鸣，时而又如低语呜咽，在石壁间回环往复，是乎在讲述着这洞府幽邃的往事。

再行不远，天坑入口赫然眼前。这天然的巨大漏斗，开口于山腹高处，上方豁然开朗，阳光如同金色的雨丝，自洞口倾泻而下。

陡峭的天坑壁上，顽强生长着葱郁的草木。光柱穿透幽暗，直射洞底，在蒸腾的水汽中幻化出光晕。光线之下，洞壁岩石肌理分明，流水刻蚀的坑臼好似自然之手写下的神秘符号。

天坑内自成一方小天地，往下深不可测，只闻水声隐隐，却不见水流踪迹。

我屏息仰望，这天地造化之伟力，竟以如此奇绝的方式将全是岩石的山腹凿穿，令人惊叹而敬畏。

在另一处高踞的观景台，俯瞰暗河水流成的湖面，开阔蔚蓝，与洞内的幽深形成强烈对比，瞬间像是穿越了时空。

远望对面的又一处洞口，如巨人默然闭上的眼，掩藏起内里神秘莫测的乾坤。

烈阳下，湖面波光粼粼，如同熔金浸染了湖水。湖面悠悠小船、远处的彩虹大桥，与四周青山融为一体；湖边有村民垂钓，孩童跳跃戏水溅起晶莹水花；村庄的屋舍炊烟袅袅，好一幅世外桃源般悠然景象。

原路返回与老伴俩姊妹汇合后，下山找到了二姨姥，他说大井村那边好美哦。

踱过去一看，果然。建在湖边的石榴籽广场，刺竹参天，古树蔽日，更奇的是有棵大树老根裸盘于地面，虬枝斜伸向湖心。

广场周围的水田刚插完秧，镜面般的田水映着天光，牛儿在大桥下悠闲吃草，狗儿在小路上自在游荡；湖面上轻舟荡漾，湖边游人摆着自己喜欢的姿势拍照、拍抖音，一派恬淡悠然中，不时阵阵欢声笑语。

驱车返回时刚出村口，老伴忙喊停车。我知道，是路边的一棵棵芒果树让她兴奋不已。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不好停车。

这吊在树上的象牙芒果，还是第一次见到——数百个芒果垂弯了树枝，张口可咬！高兴得她俩姐妹转着圈又看又摸又拍照，直叹息我们那里气候不适，不然的话一定要栽几棵，看着芒果吊满树，比吃芒果还开心……

大小井之旅，亦如人生经历。水有自己的行路，人亦有自己的行路。不能行舟之憾，反成了登山契机，洞中激流在脚下奔涌的声威，高处俯瞰的豁然开朗，是坐船浮于平静水面无法领略的天赐之景。

造化从来都是既吝啬又慷慨，它若掩上一扇门，必在别处为你悄然开启一扇窗。

那扇属于自己的窗，开在必须奋力攀援才可抵达的峭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