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嗟嗟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嗟嗟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青石板路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老巷像条灰白的长蛇，蜿蜒进旧时光。王生捧着漆盘，盘中几枚馕饼还留着灶膛的余温，香气缠着他的衣角，往巷深处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巷口的李老汉，背早驼成了桥，正倚着残墙晒暖。他眼尖，瞅见王生的馕饼，喉结滚了滚，却把脖子梗得更直。王生熟络地招呼：“李叔，昨儿听您咳得厉害，给您带了馕饼，刚出炉的。” 李老汉眼皮耷拉着，声音像生锈的门轴：“我李老头，不吃嗟来之食。” 话硬，可眼角那点光亮，逃不过王生的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这是王生第五次给李老汉送吃食。十天前，他在巷口撞见饿晕的老汉，一碗热粥灌下去，老汉却甩他个白眼：“莫拿施舍当恩情。” 王生知道，老汉年轻时是走南闯北的货郎，常把 “人活一口气” 挂嘴边，后来家道中落，性子也拧成了麻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王生望着老汉佝偻的背，忽想起祖父讲的故事。祖父说，这巷子里曾有位举人，落难时拒了财主的施舍，饿死在青石板上，那股子倔强劲儿，和李老汉像一个模子刻的。可王生不信，人活于世，骨气重要，活下去更重要，他要让老汉明白，善意不是施舍，是邻里间的照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晌午的日头斜斜照进来，馕饼的香气又浓了几分。王生把漆盘往老汉面前凑了凑：“李叔，您闻闻，这是东街馕坑的手艺，烤得外皮焦脆，内里绵软，就着您泡的老茶，滋味正好。” 老汉喉咙里咕噜响，却别过脸：“我宁可啃墙皮，也不吃你这……” 话没说完，一阵猛咳，惊飞了墙头的麻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王生扶老汉坐下，拍背的手不轻不重。待老汉缓过气，他轻声说：“李叔，我懂您的骨气，可这馕饼，不是嗟来的。您帮过我爹修房梁，教过我认账上的字，这是晚辈还您的情。” 老汉愣住，浑浊的眼盯着王生，像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暮色漫上老巷时，王生又要走。李老汉突然伸手，颤巍巍抓住漆盘边：“就…… 尝一口。” 王生笑了，把馕饼掰成小块，递过去。老汉嚼得很慢，眼角的皱纹里，竟沁出点水光：“这馕…… 比当年货郎担里的还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后来的日子，老巷口多了幅常景。王生送馕饼，李老汉搬个小马扎，晒着太阳等。偶尔王生忙晚了，老汉就拄着拐，在巷口张望，活像盼孩子归家的老父。有人打趣老汉：“您不是不吃嗟来之食嘛？” 老汉瞪眼睛：“这是交情，不是嗟来！” 惹得众人哄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一场秋雨过后，李老汉的咳嗽好了大半。他从箱底翻出本破旧的《货郎手记》，递给王生：“教你认认老物件，别让手艺失传咯。” 王生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画着各地风物，还有行小字：“人活一世，硬骨要存，暖情也别丢。” 他望向巷口晒太阳的老汉，恍惚看见两个影子重叠 —— 一个是倔强的旧时光，一个是温热的新生活，在青石板路上，慢慢融成了人间烟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老巷的风，还在慢悠悠地吹，馕饼的香气，还在悠悠地飘。李老汉和王生的故事，成了巷子里说不完的话头，让路过的人都晓得，骨气与善意，本就该像馕饼和老茶，配在一起，才是生活最该有的滋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其实，这世间哪有绝对的 “嗟来” 与 “馈赠” ？ 骨气是立世的根，可若因固守 “骨气” 的虚名，拒绝他人真诚的照拂，反倒失了生活的本真。王生以 “情” 为桥，李老汉以 “悟” 为舟，他们在老巷的故事，恰似一瓢清泉，浇在 “尊严” 与 “善意” 这两块看似对立的石头上，让我们看见，真正的尊严，从不是将自己困在孤高的茧里，而是在接纳温暖时，仍守着心底那份对生活的敬重；真正的善意，也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以共情为底色，让受者在接受时，仍能挺直腰杆，保有尊严。生活的智慧，大抵就藏在这一递一接、一拒一纳之间，教我们别让 “骨气” 成了隔绝善意的墙，也别让 “善意” 失了尊重他人的温度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散文小说：《嗟嗟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图片】：包克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文字】：包克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製作】：包克智</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