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脉动

朱耀勇

<p class="ql-block">  我们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你是否意识到城市是有血脉的。这血脉不是那红殷殷的液体,在血管里奔突。乃是一种看不见的力,将外来的、异质的、新鲜的东西,一一咀嚼了,消化了,排出些渣滓来,余下的便逐一打上了自己的DNA印记。</p> <p class="ql-block">  街道上熙熙攘攘,行人如蚁。细看那些面孔,有北地的粗犷,南国的秀气,西域的风尘,东海的咸腥。他们初来时,还带着故土的习气,走路说话,饮食起居,皆与本地人不同。然而不过三五月,那些异乡的棱角便被磨平了。北人不再高声,南人渐习面食,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与本地人一般无二了。这城市竟有一种魔力,能将人从头到脚重新塑造一番。 </p><p class="ql-block"> 街边上店铺林立,招牌五光十色。一问店主,十之八九是外乡人。他们带来的手艺、口味、经营之道,起初尚有些原籍的影子,久而久之,便与左邻右舍无异了。一个川菜厨子,在此地开张三年,那麻辣竟减了七分,添了些本地喜好的甜味。问他缘故,他搔搔头皮,只说"客人吃不惯"。这城市的肠胃,自有其消化的法则。</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钢筋水泥的森林,看似冰冷无情,实则自有其生命。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无数代人的气息;每一条马路,都刻印着无数脚步的记忆。外来的事物,如同移植的器官,若不与这躯体相融,终将被排斥。而那些被接纳的,便成了躯体的一部分,再也分不清彼此。</p><p class="ql-block"> 城市文明的传承,不在书本,不在博物馆,而在这无形的同化之力中。它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一切捕获,然后按照自己的纹路重新编织。外来的色彩再鲜艳,终将被调和成本地的色调;异乡的旋律再动听,终将被谱写成熟悉的歌谣。</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人们常说要保护传统,却不知传统本不需刻意保护。它自有其顽强的生命力,如同野草,任你如何铲除,春风一吹,又冒出新芽。那些真正属于一个城市血统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消灭不了的。相反,过分的人为干预,倒像给病人输血时弄错了血型,徒然引起排斥反应。</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城市在呼吸,在生长。它的新陈代谢,自有其节律。人们要做的,不是强行改变这节律,而是学会倾听它的心跳,顺应它的脉搏。唯有如此,一个城市的灵魂才能千古传承,历久弥新。</p><p class="ql-block"> 这灵魂不在高楼大厦,而在街头巷尾的烟火气中;不在规划图纸,而在市井百姓的一颦一笑里。它是活的,会呼吸的,有血有肉的。</p><p class="ql-block"> 千百年来城市的血脉,从未停止流动。它的DNA里永远留存着固有的印记。看那座座古城历尽千变万化,特有的古韵依然留存,一脉相承。这种传承机制的精妙之处在于:它允许外来基因的输入,却始终维持着核心程序的完整——就象中餐馆开在纽约那一定是美国味的。</p><p class="ql-block"> 城市文明正是在这种永恒的辩证运动中,完成着看似矛盾的双重使命:既保持文化基因的稳定性,又实现文明形态的演进性。(文中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