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似海父母恩

华华

父亲九十八岁，母亲九十岁，在这个父亲节的清晨，我望着二老熟睡的面容，泪水悄悄模糊了双眼。五十年代出生的我，兄妹五人，像五株营养不良的幼苗，在父母用生命浇灌的贫瘠土壤里顽强生长。

　　粮票时代的记忆总是带着苦涩的甜。母亲总把最后半碗玉米糊分成五份，自己却舀一瓢井水充饥。我至今记得她指节突出的手，在煤油灯下为我们缝补衣裳时，针尖挑破手指渗透出的血珠。父亲下班后还要去码头扛包，月光下他的背影像一张拉满的弓，驮着全家人的希望。那年冬天特别冷，我们兄妹挤在土炕取暖，听见父亲在院子里咳嗽，才知道他把唯一的棉袄盖在了我们身上。

　　知青下乡那天，母亲连夜赶制的棉被里絮着旧棉袄拆出的棉絮。她蹲在灶台前烧火给我烙饼，火光映着凹陷的双颊。“带着，饿的时候吃。”她这样说，却忘了自己经两天没吃干粮。父亲把攒了半年的布票换成胶鞋，鞋底还特意加了两层轮胎皮。他们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挥手，身影渐渐变成天地间的两个小黑点，那是我第一次懂得什么叫“望断天涯路”。

返城后第一个月的工资，我给母亲买了件的确良衬衫。她摸着衣服掉眼泪，说这辈子没穿过这么滑溜的料子。父亲把我的工资贷原封不动塞回我手里，转身时我瞥见他磨破的汗衫领囗。后来日子渐渐好起来，可他们依然保持着面汤要舔碗的习惯，总说：现在的白面馒头，比当年的榆钱饼还香。

　　去年给父亲过生日，他忽然说起我七岁那年发高烧的事。原来他冒雪走了二十里山路去县城买药，回来时摔进沟里，把药紧紧捂在怀里半点没湿。母亲在旁边补充细节，说那晚父亲发烧说胡话，还念叨着大丫头的药不能潮。这些他们从来末提起的往事，像埋在岁月里的珍珠，此刻突然熠熠生辉。

阳台上父亲养的水仙花开了，母亲正戴着老花镜读《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窗外广场上飘来《我和我的祖国》的歌声，父亲跟着轻轻哼唱，布满老年斑的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我忽然想起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连忙转身去厨房给他们熬银耳羮——这双手曾经被他们牵着走过饥荒年代，如今该换我搀着他们看这盛世繁华了。

　　父母之恩，山不言其高，海不辞其深。他们用脊梁为我们撑起晴空、用皱纹为我们刻下年轮。在这个新时代的晨光里，惟愿二老安康，让儿女们能把那些年他们省下的温柔，一点一点还给他们。就像父亲常说的：现在的日子好啊，连做梦都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