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菜铃里的思念 （小说）

曹静国

美篇号 48314570

深秋的清晨，雾气还未散尽，李阿婆已经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往社区食堂走去。自从老伴去世后，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来这里吃一顿热乎的饭菜。

今天的食堂有些不一样。门口贴着崭新的告示："为提升服务质量，即日起启用传菜铃系统。请各位居民领取号码牌，耐心等候叫号。"年轻的服务员小王迎上来，笑着递给她一个写着"027"的塑料牌："奶奶，您先找地方坐，等铃响了再来取餐。"

李阿婆攥着冰凉的号码牌，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玻璃上凝结着薄薄的水雾，她用袖口擦出一小块清晰的地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飘着细雨的黄昏。

那时的李阿婆还年轻，丈夫老张是国营饭店的大厨。每天傍晚，她都会去饭店等丈夫下班。后厨里永远飘着诱人的香气，老张总会偷偷给她留一碗特别的臊子面——面条筋道，汤汁浓郁，上面盖着厚厚的红烧肉，还撒着翠绿的葱花。

"快吃，一会儿凉了。"老张总是这样说，眼里满是温柔。他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却把最香的饭菜留给了她。有时店里太忙，他来不及多说，就会悄悄往她手里塞个热乎的肉包子。

　　后来国营饭店改制，老张下岗了。为了谋生，他摆起了早点摊。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揉面、调馅，李阿婆也跟着帮忙。日子虽然辛苦，却充满了烟火气。老张总说："等咱们攒够了钱，就去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这个愿望终究没能实现。五年前，老张突发心脏病，永远地离开了。从那以后，李阿婆的世界仿佛失去了颜色。她依然每天去菜市场买菜，却总是习惯性地多买一份；做饭时，也总会在餐桌上摆两副碗筷。

"叮——"传菜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电子屏上显示着"027号"，李阿婆缓缓起身，走到取餐窗口。小王递给她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笑着说："奶奶，今天的面特别香，您尝尝！"

李阿婆端着面回到座位，望着碗里漂浮的几片青菜叶，轻轻叹了口气。她从随身的布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早上特意去熟食店买的红烧肉。她小心翼翼地夹起几块，放进对面的空碗里，就像过去无数个清晨那样。

　　邻桌的老太太注意到了她的举动，轻声问："老李，你这是..."

"他最爱吃红烧肉了。"李阿婆笑着说，眼角却泛起了泪光，"以前在饭店，他总给我留好吃的。现在啊，我也想给他留一份。"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不再说话。食堂里人来人往，传菜铃此起彼伏，只有李阿婆面前的两碗面，散发着温暖的香气。

就这样，每天中午，李阿婆都会准时出现在社区食堂。她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碗饭。一碗是她自己的，另一碗，是给那个永远缺席的人留的。有时是红烧肉，有时是酱肘子，都是老张生前最爱吃的。

年轻的服务员们渐渐知道了她的故事，每次都会多给她盛些饭菜。小王还特意从家里带来了两双精致的青花瓷筷子，送给李阿婆："奶奶，用这个吃饭，更香！"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阿婆依然坚持着这个习惯。她知道，老张已经离开了，但那份刻进骨子里的牵挂，永远不会消失。就像这传菜铃，每一声响起，都像是老张在说："饭好了，快吃吧。"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李阿婆的银发镀上一层金边。她望着对面的空碗，轻声说："老头子，今天的面，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