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里的时光 （小说）

曹静国

美篇号 48314570

　　深秋的风裹着凉意钻进楼道，王秀兰抱着纸箱往家走，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看去，一团灰扑扑的毛线从墙角的杂物堆里探出头来，像只蜷缩的小猫。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毛线的瞬间，记忆突然翻涌。那是去年冬天，女儿晓芸回来过周末，看见她在织毛衣，突然来了兴致："妈，我也想学织围巾！"

当时王秀兰欣喜若狂，立刻翻出最柔软的羊绒线。晓芸坐在沙发上，笨拙地拿着针，毛线在她指间缠成一团乱麻。母女俩笑作一团，最后还是王秀兰手把手教她起针、编织。

可晓芸终究是坐不住。织了半条围巾后，她就被手机吸引了注意力。那团毛线渐渐被遗忘在角落，落满灰尘。

此刻，王秀兰轻轻拨开杂物，把毛线团捧在手心。毛线已经褪色，却依然柔软。她戴上老花镜，看着针眼里细细的线，想起年轻时，自己也是这样给晓芸织小毛衣、小手套。

年轻时的王秀兰是纺织厂的女工，织得一手好毛衣。每年入冬前，她都会提前准备毛线，给丈夫和女儿织新衣裳。晓芸小时候特别喜欢趴在她膝头，看毛线在她手中翻飞，变成漂亮的花纹。

　　"妈，你怎么这么厉害！"那时晓芸总是这样仰着小脸问。

后来晓芸考上了大学，离开了这座小城。王秀兰依然保持着织毛衣的习惯，每年都会给女儿寄去亲手织的围巾、手套。只是随着晓芸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些带着母亲体温的礼物，也渐渐被压在了箱底。

王秀兰把毛线团放在腿上，开始重新编织。她的手指已经不再灵活，关节因为多年劳作变得粗大变形，但动作依然熟练。一针一线，都是岁月的痕迹。

织着织着，她想起晓芸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家里条件不好，她总是把最好的毛线留给女儿。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她把自己的围巾拆了，给晓芸织了件厚厚的毛衣。

"妈，你不冷吗？"晓芸摸着新毛衣问。

"妈不冷，你暖和就行。"王秀兰笑着说。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秀兰打开台灯，继续编织。毛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温馨的夜晚。

围巾渐渐成型，王秀兰特意织得宽大厚实。她记得晓芸最怕冷，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一整天，脖子最容易着凉。量尺寸时，她用的还是晓芸大学时的尺寸——这些年，女儿在她心里，似乎一直都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

寒潮来得猝不及防。那天晚上，王秀兰站在玄关，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把织好的围巾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围巾末端，她系上一张便签，用工整的字迹写道："尺寸按你大学时量的，应该没变。"

深夜，晓芸加班回来。推开门的瞬间，她被玄关的灯光晃了眼。看清那条崭新的围巾时，鼻子突然一酸。她取下围巾，摸到便签上母亲的字迹，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下来。

走进客厅，王秀兰正坐在沙发上打盹。晓芸轻轻给母亲披上毯子，却惊醒了她。

"丫头，回来啦？快试试围巾合不合身。"王秀兰立刻清醒过来，眼中满是期待。

　　晓芸戴上围巾，温暖瞬间包裹住全身。羊绒贴着皮肤，柔软得像母亲的怀抱。"妈，正好，很暖和。"她声音有些哽咽。

王秀兰笑着帮她整理围巾，"那就好，妈就怕织小了。"

那一刻，晓芸突然发现，母亲的头发几乎全白了，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她想起自己这些年总说忙，却很少关心母亲的生活。而母亲，却始终记得她的喜好，记得她的尺寸，在岁月里，用一针一线编织着最深沉的爱。

“妈，以后我教你用视频聊天吧。"晓芸突然说，"这样我们每天都能见面。"

王秀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幸福："好，妈学。"

窗外的风依然呼啸，屋内却温暖如春。毛线织就的不仅是围巾，更是母女间斩不断的牵挂，是时光里永恒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