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海底捞(三)

涛兄

背景音乐《小说缘》

作词：涛兄

曲唱：浅笑

一

二

三

火锅里的红汤翻滚得越发欢快，雪丫头用漏勺搅动着，忽然轻声说："其实……我大学时也写过一些东西。"

李老师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眼镜片后的眼睛睁大了："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您那会儿去北京进修了。"雪丫头把烫好的毛肚分到每个人碗里，"我在校报上发表过几篇散文，用的是笔名'初雪'。"

涛兄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作响："'初雪'！我就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青年文学》2010年第三期是不是有你一篇《冬夜车站》？"

雪丫头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手中的漏勺"当啷"一声掉进锅里："涛……涛叔叔您看过？"

"何止看过！"涛兄激动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剪报，"这篇我随身带了十年！写得太好了，那个在车站等末班车的女孩，把围巾一圈圈绕在冰凉的栏杆上……我每次出差住酒店都要读一遍。"

李老师惊讶地接过那张被塑封保护的剪报，仔细端详："这文风……确实像雪丫头的笔触。丫头，你居然深藏不露啊！"

雪丫头低头搅动着油碟，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后来工作、结婚、生孩子……就再没写过了。"

小荷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笔记本："妈妈骗人！她上个月还写了这个！"笔记本扉页上工整地写着《给女儿的信——关于成长的十二个瞬间》。

"小荷！"雪丫头想去抢笔记本，却被李老师先一步拿到。

"让我看看……”李老师翻开第一页，轻声读出来，"'亲爱的小荷：当你第一次问我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时候，我正开车带你从幼儿园回家。后视镜里，你的眼睛比天空还要澄澈……"读到这里，李老师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涛兄凑过去看，不禁赞叹："这文字太有感染力了！雪丫头，你不继续写作简直是文坛损失！"

"我可以作证，"小荷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妈妈每次家长会写的请假条都比别人的有文采。上周她写给老师的'因小荷参加科技馆活动需请假半天'的条子，用了三个排比句和两个比喻。"

众人忍俊不禁。小宝也不甘示弱，举起蜡笔："妈妈还给我画故事！"他翻开图画本，里面是简笔画配文字的小故事，虽然幼稚却充满童趣。

李老师把笔记本郑重地还给雪丫头："看来我们今晚这顿饭，不仅要庆祝我的新书，还要庆祝一位沉睡的作家苏醒了。"

"我……我只是随便写写……”雪丫头接过笔记本，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

"最好的文章都是'随便写写'写出来的。"涛兄给她添了杯酸梅汤，"我在出版行业干了二十年，最打动人心的往往是最质朴的文字。"

"出版行业？"李老师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你不是在房地产公司吗？"

涛兄笑着摇摇头："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现在我是新知出版社的副总编，专门负责教育类图书。"他掏出一张名片，"这次来庐江，就是考察地方教育出版资源的。"

雪丫头突然坐直了身子："等等，涛叔叔，您该不会是……《教育创新》杂志的编委吧？我们教育局每期都订……"

"正是鄙人。"涛兄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下期专题是'课堂里的文学之光'，李老师，您的《粉笔灰下的星空》正好可以做个专栏。"

小荷突然举手："我有一个问题！"她指着翻滚的火锅，"为什么红汤这边沸腾得比白汤那边的剧烈？这不符合物理定律，相同热源下……"

涛兄和李老师面面相觑。雪丫头无奈地解释："她三岁就开始问这种问题了。"

李老师却认真起来："小荷观察得很仔细。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小荷从书包里掏出另一个笔记本，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数据："根据我的实验记录，辣椒油密度比清汤小，导致对流更剧烈。另外，红油层减少了表面散热，使得下层液体温度更高……"她指着自制表格和曲线图，侃侃而谈。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邻桌的客人都转过头来看这个戴着大眼镜的小女孩。李老师第一个回过神来："小荷，你愿意把这些实验写成报告吗？下个月庐江市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我可以当你的指导老师。"

"真的吗？"小荷的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光，"我还可以研究不同锅底的沸腾差异！我已经有五个假设了……"

雪丫头扶额："我们家厨房迟早要变成实验室。"

"好极了！"李老师兴奋地拍手，"科学需要这种钻研精神。涛兄，看来我们不仅要出版文学作品，还得准备出版《十岁科学家的火锅物理学》了！"

众人哄堂大笑。小宝趁机把最后一片肥牛夹到自己碗里，沾了满嘴麻酱，活像长了白胡子。涛兄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突然灵光一现："李老师，我有个想法——咱们可以做一个系列，您写散文，雪丫头写亲子随笔，小荷写科学观察，小宝配插图……”

"那我呢？"一直忙着下菜的服务员突然插话，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您写《海底捞服务生见闻录》！"李老师反应极快，逗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雪丫头渐渐放松下来，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其实……我确实一直想写一本《路灯下的女儿》，记录我和爸爸的故事……”

"必须写！"涛兄斩钉截铁地说，"稿子出来第一时间给我，我亲自当责编。"

李老师举起杯子："为我们的'五楼海底捞文学社'干杯！"

"干杯！"

欢声笑语中，涛兄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公司的事，我出去接一下。"

趁涛兄离席，李老师凑近雪丫头："丫头，你真打算重新写作？"

雪丫头望着在座位上用吸管做"浮力实验"的小荷，和正专心画火锅的小宝，轻轻点头："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备忘录里写东西，孩子的成长片段，对爸爸的思念……只是从来没想过发表。"

"写作不是为了发表，"李老师轻声说，"就像教育不是为了考试。它是我们理解生活的方式。"

雪丫头若有所思。这时涛兄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抱歉各位，明天上午的会面要提前，我得赶今晚最后一班高铁回省城。"

众人一阵惋惜。李老师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小时，咱们抓紧时间把特色菜都尝一遍！"

接下来的时间，餐桌上话题从文学跳到科学，从教育聊到出版。涛兄分享了许多出版业的趣事，李老师则回忆了三十多年教学生涯的点点滴滴。雪丫头渐渐放开，讲述了她作为教育局科长的见闻。就连小荷和小宝也时不时插话，一个严谨得像小教授，一个天真得让人捧腹。

"最后一道菜——'文房四宝'！"服务员端上一个精致的拼盘，毛笔酥、墨汁（其实是蓝莓酱）、宣纸（糯米纸）和砚台（巧克力）栩栩如生。

"太应景了！"涛兄赞叹，"正好象征我们今晚的约定。"

李老师提议："咱们合个影吧，纪念这次难得的聚会。"

众人凑在一起，服务员帮忙拍照。就在按下快门的瞬间，小宝突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把面前的"墨汁"吹成了抽象画，而小荷正严肃地指着火锅说着什么，李老师和涛兄大笑，雪丫头则一脸无奈又幸福的表情。

"完美！"李老师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这张照片就叫《五楼上的笑声》！"

临走时，涛兄郑重地对雪丫头说："《路灯下的女儿》我预约了，一年后交稿，没问题吧？"

雪丫头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尽力。"

小荷举手："我可以提供科学校对服务！"

"那我画封面！"小宝举着沾满颜料的小手喊道。

李老师把最后一份点心打包给涛兄路上吃："下次来，咱们去尝尝新开的'云端烧烤'，据说在二十八楼，能看到整个庐江。"

"一言为定！"涛兄拖着行李箱，在电梯关门前最后挥手，"雪丫头，记得写稿子！小荷，实验数据发我邮箱！小宝……别把颜料吃进肚子里！"

电梯门关上后，李老师拍拍雪丫头的肩："走吧，送你娘仨回家。"

走在商场璀璨的灯光下，雪丫头忽然说："李老师，谢谢您当年的批语……还有今晚的鼓励。"

李老师微笑着看着前方活蹦乱跳的两个孩子："谢什么，教师最大的幸福，就是看到学生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小荷突然跑回来，严肃地问："李爷爷，您说火锅的热气会不会影响商场的烟雾报警系统？我查过资料，理论上……"

李老师和雪丫头相视一笑，夏风里飘散着火锅的香气，和比香气更温暖的笑声。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