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影

新白杨

<p class="ql-block">文字 / 新白杨</p><p class="ql-block">图片 / 新白杨</p><p class="ql-block">美篇号/18429448</p><p class="ql-block"> 近日,我开车旅游,专程去南京浦口老火车站参观。站在《背影》雕塑前,望着朱自清与父亲分别的场景,思绪万千。让我想起了自己父亲的背影,永远定格在那片犁过的土地上,定格在我童年最深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那时还没有闹钟,鸡叫头遍,父亲手牵犍牛、肩扛犁头下田犁地去了。母亲和面做饭,我蹲在灶前烧火。父亲最近吃饭不太顺畅,带馍馍等疙瘩的食品已咽不下去,带汤的饭还可以。母亲特意将面片揪得薄薄的,还要多煮一阵。他拿一撮野葱花散在铁勺的熟油里倒入锅,"刺啦"一声响,香气便溢满了整个灶房。 </p> <p class="ql-block">  天蒙蒙亮时,我提着饭盒往地里走。一大块地将要犁完,土疙瘩似浪花般摆在地里。远远望见父亲瘦弱的背影,他低着头,弓着腰,整个人几乎趴在犁上,“驾——”吆喝着犍牛。他那破烂的衬衫后背已被汗水湿透,肉上的水球在深秋晨阳中泛着银光。 </p><p class="ql-block"> “爹——吃饭了。” 直到他们犁完了一块地,我才喊。 </p><p class="ql-block"> 父亲松开犁把时,显得很疲惫,身子晃了晃,没走几步便栽倒在地。我见状大喊一声“爹!”奔跑过去。随后又来了几个人,将我爹扶起。 </p><p class="ql-block"> “没事的,我突然晕了一下。”父亲淡淡地说。 </p><p class="ql-block"> 人们这时才发现这个曾经的壮汉,已经瘦得脱了形。半碗饭吃了半个时辰,剩下的送给了心疼的儿子。我捧着碗,眼眶里盈满了泪水。</p><p class="ql-block"> “老队长啊,那天我听你的,今天你得听我的。不能为了大家的事,再犟劲蛮干了,快回去看病吧。”一块儿犁地的田爸动情地说。</p> <p class="ql-block">  田爸的这话里还有段感恩的故事:那天午饭后,父亲准备去挑水。突然他发现一帮人簇拥着,在围观什么。他走近一看,是老田的小女儿昏倒在地,像犯了癫痫病似的。父亲急忙喊人,拉来架子车准备送医院。这时老田来了,他让孩子“躺一阵”,也许会醒来。父亲忙喊道:"你听我的!"后来大夫诊断为一种脑髓方面的急性病。幸亏抢救及时,如果再耽误几个小时,孩子就没救了。 </p><p class="ql-block"> 早餐后,大伙都不让父亲犁地了,让回家去看病。</p><p class="ql-block">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大夫确诊为噎嗝病,也就是现在的食道癌。六十年代的古浪山区农村,这三个字就是阎王爷的帖子,根本没有现在治疗、化疗、放疗的医疗技术,只能在家吃点消炎药保守治疗。</p><p class="ql-block"> 父亲病了,愁坏了一家人,那时他才53岁,是家里的顶梁柱。父亲常常吃饭总是面向墙壁,留给我们一个佝偻的背影。他吃得极慢,一点一点地细嚼细咽。来看望的人很多,有亲戚朋友,更多的是他曾经帮助过的人;有送来衣物的,更多的是现金纸币。 </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每日几乎吃不了食品,只能靠水生存。为了准备后事,母亲让我随大哥赶驴去驮煤。那时的煤场都是集体生产,本队煤场关闭了,只好到红圈湾驮煤。到了煤场,看到不少人在背煤。我心想,一个人都不认得,能买到煤吗?正好遇上一个满脸黑黑的人,问我大哥:“你是哪个队的,怎么没见过?”当大哥告诉我父亲的名字时,他立马说:“你稍等,给你从井下弄点好煤上来。”只见那位叔叔告诉另外一个背煤的,让他下窑弄些好的上来。他说:“你父亲是个大好人,一次,我的娃肺炎严重,到处急借钱。你父亲知道后,卖了自己家口粮借钱给我娃看病。"他抹了把脸上的胡须,"这份情忘不了啊。"不一会儿,背煤的人上来装了满满一口袋,还执意不要钱。 </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我告诉母亲,母亲说:“这样的事,你父亲做的多了,我也说不准是谁。”旁边的尕舅插话说:"姐夫这辈子,就像这袋煤,燃烧自己,温暖别人。" </p> <p class="ql-block">  父亲躺在三间主房的病榻上,盖着厚厚得一床新被子,面容枯槁,瘦得皮包骨头,已无法翻身。</p><p class="ql-block"> 父亲喘气颇长久,看似内心很难受的样子,连我这个孩子都觉得很吃力,然而谁也不能帮助他。我很爱我的父亲,这罪受到何时呢!庄子上的老汉们轮流来陪夜,他们抽着旱烟,讲述着父亲带头打坝修渠的往事。烟锅里的火光一明一暗,映照着贴在墙上《劳动模范》《先进代表》父亲的一张张奖状。 </p><p class="ql-block"> 最后那日,一位远道而来的父亲挚友,大靖的吴家爸爸,他摸着父亲的手腕说:“送马吧,脉停了。” </p><p class="ql-block">我们将麦草扎的大马和牵马的纸人“不来子”拿出门在雪地上烧了,全家人泣血叩首。而我觉得,父亲的离世是一种解脱,一种享受。今日想来,这是人小憨厚的错误思维。 </p> <p class="ql-block">  父亲您在天堂又在我心房,您为公操劳十八年,未留下分文积蓄,但您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看到礼簿上那么多陌生人捐款,我曾骄傲过一阵子,鼓舞我奋斗了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站在浦口火车站的月台上,想着一百年前,朱自清的父亲在这里翻越月台,给儿子买橘子;六十年前,我的父亲在西北的黄土地上,用最后的力气耕完一垄田。父亲的背影刻在我的心灵深处,他是我人生路上的一盏明灯,指引我永远向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4月26日南京禄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