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丈量的教育之路与人间温暖

峰雨同行

因为工作的缘故，十余年来我频繁往返于城区与元龙镇后庄村1号之间。沿途村庄的四季风景早已熟稔于心。
春天一过伯阳镇曹石村，桃花杏花次第绽放，千娇百媚，一直延伸到元龙的东风川里。“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逗引的不少摄影爱好者驻足、长枪短炮，“咔嚓”不绝于耳；夏天果园里农人挥汗如雨，枝繁叶茂间藏着辛勤耕耘的汗水；秋收时节，三轮车满载希望，在果园与集市间来回穿梭；遇上雨季，山顶雾气升腾，如梦似幻；冬天则是一派安逸静谧，热闹过后，是深远的宁静。至于哪一段路适合超车，哪个弯道必须减速缓行，早已成为镌刻成了肌肉记忆。
对于元龙镇东部的“底川”，我最初并不熟悉。求学时从东岔出发最远只到元龙，那时靠火车出行，交通不便，接触有限。自从310国道贯通后，因“控辍保学”和送教上门的任务，我陆续走进了几个村庄，对这片土地也渐渐熟悉起来。
沿“桑渠大桥”左转上310国道，一路向东而行。经元龙派出所、过桑渠新农村，隔河遥望一水之隔的石谷川。驶出桑渠川后，两边山势陡峭逼仄，仿佛两扇天然门户。连转两个急弯，便到了声名远播的花石崖村，也就是“格牙里”和“腰崖”两个生产队。
310国道基本沿着秦岭余脉山脚蜿蜒延伸，最终连接至宝鸡。过了防落石隧道后，眼前豁然开朗：田野纵横、绿树成荫、屋舍俨然。渭河自东风川而来，冲积出肥沃平原，“底川”的土壤最为精华。常言道：“肉烂在锅底。”果然，这里人人富足。
有人打趣说，如果东风、桑渠属于“关内”，那底川就像“关外”。我不以为然。长城内外皆故乡，在我看来，“底川”更像是元龙的“刘关张”，是这片土地最坚实的兄弟，是元龙镇的东大门。
继续前行，道路渐趋平缓。三四里外，右侧出现一条岔沟，道旁指示牌写着“码头口村”，沟中河流名为“马头河”。
进沟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沿马头河右侧经过码头村、小学、穿过“腰巴”过河汇入左侧主干道；另一条则是沿左侧水泥硬化乡村路深入。
我在东岔桃花坪村白杨林生活了近二十年，出门便是大山大河，山高路远，林深草密，鲜有外人涉足。有些地方至今仍充满神秘色彩，如罐子沟、黄土梁、大水峪、旧川子等。每当我与亲友出游，他们为一点小景致惊叹不已，眼神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而我却常常神情淡然。他们笑我麻木不仁，其实我只是早已习惯了这份壮美。
进沟的道路虽蜿蜒曲折，但水泥硬化后行车顺畅。越往深处，越觉清爽。310国道上的尘土飞扬与酷热难耐，被山风吹得无影无踪。头脑也随之清醒起来，大概是因为山高林密、空气清新的缘故吧。
路过王家庙村后继续前行二三里，山势愈发陡峭，树木葱郁，溪水清澈，河中的石头形态各异，错落有致，仿佛自然天成的艺术品。
远远望去，河道中央矗立着一座新建建筑，山腰青松掩映间隐约可见两座庙宇，这便是传说中的“清凉寺”。随行同事调侃说：“这建在河道里的寺庙，该不会是龙王庙吧？能住在这儿的神仙，恐怕只有通晓水性的龙王。”
我们停车歇息，沿路下到河边过桥。发现那座新建的是戏台，戏楼与庙宇相对，不用问，山腰之上定是神仙居所。于是拾级而上，依山而建的庙宇神秘肃穆，可惜庙门紧闭，无缘得见真容。站在庙前空地俯瞰，山色苍翠，微风拂面，恍若置身仙境，颇有遗世独立之感。
我掏出手机查阅地图，惊讶地发现清凉寺的位置恰好位于一条“大鱼”的尾巴上。伸展的山脊阴阳分明，完美勾勒出鱼形轮廓。不得不佩服古人选址的智慧。
山风吹来，松涛阵阵，凉意顿生。“清凉寺”果然名副其实，是修身养性、祈福纳凉的好去处。
继续深入，来到一处名叫“各河口”的地方。道路在此分叉：直行可达园子村、中园子、上园子直至石咀，还可进入人迹罕至的林区；右转上坡则通往瓦子沟、火盆沟，最远可达和平村。
相比园子沟系，和平村的地势更为陡峭，村庄多建于半山腰，村民以务农为主，经济作物以花椒为主。
近两年，因一位特殊学生——文杰的缘故，我多次带队前往和平村最深处的一户人家。
文杰身患疾病，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入学。根据学校安排，我和团队多次前往他家中送教、送温暖。
记得第一次接手任务时，我们一路打听才找到他的家。村民告诉我们：“一直往沟里走，走到没人家的地方，最后一户就是。路口有一棵巨大的核桃树，沿河边巷道进去第二家就是。”

第一次见到文杰时，他显得胆怯、沉默，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第二次我们带去了答应他的篮球和弹弓，他眼中终于闪现出久违的兴奋与期待。
遗憾的是，后续几次准备再去看他时，孩子因病情发作住院治疗，送教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文杰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疾病让他掉队于同龄人，父母的缺席也让他的童年少了太多温情。他和年迈的祖父母相依为命，生活的重担压在他瘦弱的肩上。
虽然我们的帮助微不足道，但总得有人去做这些事。正如局长曾在一次会议上所说：
“办好家门口的学校，不仅关乎当下，更决定着家乡的未来。今天我们用心浇灌的每一棵幼苗，都将成长为明日建设家乡的栋梁之才。教育是百年大计，唯有脚踏实地、久久为功，才能让每个乡镇都绽放出教育的光彩，托举起一方水土的希望。”
十余年的车轮滚过四季，碾过风雪，也碾出了我对这片土地更深的热爱。这条路，我走过数次，却从未厌倦。每一次车轮滚动，都是对教育初心的丈量，也是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爱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