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2px;"> 那些,我生命当中的过客</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文/秋池</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这篇散文,是我在十四年前的国庆节期间完成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前些日子,应老同学庆生邀约,第一次去到他的新居谈茶、品酒。那天气温颇高,我们二人相对而坐,从午后的两点半开始,从喝茶聊天到酒菜上桌,一直畅聊到夜里近十二点;这才带着庆生赠送他亲自运笔的一把扇面,以及他夫人卤制的鸡、猪蹄和腌肉,也带着自己偏偏倒到,尚未尽兴的酒意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次日醒来,回味昨日的谈话,想起我们谈及那些过早离开的学友,也就想起自己这篇旧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今天,对这篇文字再次修改补充,让我于夜之深处,又一次久久地回望他们,又一次感念已经年过半百的我们,应该怎样更有意义地去走过余下的生命历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那年国庆大假,自己的心情原本是极平静的。即便这样的平静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暂时的平静,也是长长久久以来难得的一段平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我推却了好几个饭局和聚会,并不为什么,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随意地在家呆着。然而,四日下午二哥打来一个电话,告知老友卡尔不幸车祸遇难的消息。自己那难得的平静瞬间被破碎,心也似乎一下子空了。悲痛伤感的情绪,开始渐渐弥漫在自己清醒的每一时每一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次日下午,得知卡尔夫妇的遗体已从事发地昭觉县运回,便匆匆赶到殡仪馆想着也许能第一时间见上他一面;可是任由我好话说尽,工作人员依然是拉着那副苦瓜脸,冷冰冰地以我不是直系亲属为由断然拒绝。卡尔啊,人常说别来无恙,怎么你偏偏别来有恙了?无奈啊无奈!我也只能等灵堂设立后,再捧上一壶壶中岁月来祭奠你、我的老友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第二天下午,成都一小兄弟兴高采烈地发来一条短信:“报告秋哥:您的兄弟媳妇于10月6日下午15:30分剖腹产下一健康女婴,母子平安!弟特告。”看罢短信,我能感觉到那一刻的自己很机械地笑了笑,没有镜子,我无法看到自己那一刻的笑容里,有着怎样复杂的表情。生与死之交替、生与死之轮回、生生死死就这样在自己身边如此频繁地发生着。天地间,生命的绽放与枯萎,就这样无时无刻地悄然发生,如同沙画在玻璃板间隙瞬间的变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记得第一次面对自己熟悉的人离去,是在当时的县城关五小念小学的时候。他叫红,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家就在离我所住老宅很近的二中。对他印像深,是因彼此常常结伴同行。他的家境较好,常穿一件墨绿色的灯芯绒上衣,下雨天还有一双很合脚的黑色防雨的小筒靴,让我甚是羡慕。为了穿穿那双小筒靴,自己没少给他画画。他也经常分些零食给我,算得上是玩得在一起的小伙伴。某一天,他没有再来上学,之后连续几天都没有来。班主任说红生病住院了,后来班主任又说红死了,是因为肝病。那时幼小的自己是谈不上什么悲痛的,对于生死更是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只是觉着少了一个玩伴而难受了几天,慢慢地也就逐渐淡忘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上初中后,一次学校组织去西河植树。隔壁一班的一女生边走边看书,不知不觉地走向逆行,灾难就是那一时突然发生。她和我相隔的距离也不过就是道路的两边几米远而已,就在我的眼前一辆装满红砖的马拉车,由上而下直直地把她撞倒在地,马受惊跃起虽然跳过她的身体,但载重马车的两轮却在不停地碾压她,她的身体也不断翻滚,直到我的班主任老师怒吼着冲到马车前,那赶车人才如梦方醒般地去刹住马车。我和其他同学都不知所措地惊呆在原地,只看见班主任抱着她,返身往专医院方向跑去,我们也方才回过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第二天早读课时,我们得知她在医院抢救几小时后,终因内脏破裂而凋零在那一年的植树节。她妈妈在我们教室隔壁的老师办公室里,悲痛欲绝的哀号,至今想起依旧是有撕心裂肺之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兵是我初中的同学,他的家在邛海边的地震监测站。父母关系不好,据说是离婚了,他排行老大和弟弟都跟父亲一起生活,而妹妹则是跟着他妈妈一起生活。或许是我们有着相同的家庭经历,他和我很要好也十分迁就我,总是我说东、他不会说西的。往常,监测站送本单位子女上学都是一贯的旅行车,那天不知为何旅行车没有送;兵他们是坐一辆解放牌大货车,娃娃些就这样站在车厢里。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冬的清晨,货车在弯道上超车时悲剧发生了,前面是一辆装满木材的重车,木材长度超出货厢很多,属于严重超长;而兵的个儿最高,他的脑壳直接撞上前面货车拉的那伸出许多的粗木上,鲜血立时就一股股喷射出来的,还未等送到医院,兵已经永远停止了呼吸。因为我和他要好,所以他父亲委托我,通知一些同班同学去火葬场送送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那是我第一次去火葬场,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整个火化过程。兵的额头还缠有纱布,戴了一顶崭新的绿色军帽、着一身崭新深蓝色咔叽布的学生装,他的面部泛着青灰且还有些浮肿变形。这是兵与我告别时的最后容颜,注定将定格在我一生的记忆里。火化完毕,他父亲告诉我,那一天正好是兵的生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俊是初中班上唯一一个离去的女生,她的性格相当内向。我们读书那阵,初中男女生之间是不说话的,对她我没有太多了解。当听闻她服敌敌畏自杀身亡后,我们大家也才开始回想同学日子里,她的那些异常状态来。她生前写了遗书,内容大抵是世界太黑暗、太龌龊,她想要寻求她梦想的光明,但她始终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光明,她已经厌倦了人世。俊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情感历程?她的身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都成了我心里一直难解的迷,谜底随着她的香消玉碎真的成了一个永久的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初二时,从昆明转学来我们班的勇,是地道的云南人一口地道的云南话。他住在当时的市食品公司他嬢嬢家,正好和大哥的单位相邻,那时我中午放学都在大哥的单位午餐。自然,我们上学和放学都同行并一起作业的时候很多。勇是个慢性子,脾气相当温和,从来都是顺着我的意愿,而我也就养成了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的坏毛病。连大哥当时都说:你同学小勇,真的是好脾气,随便你老三怎样发火,他都让着你、总是满脸笑着说:“听你的、听你的该要得?莫急了哈”。初中毕业,他考上了昆明一所中专师范校,我们也再没有见过。他在师范学习期间,曾给我写过一封信也是唯一的一封信。内容是什么至今我已无法记起,只是清楚地记得信封下的寄件人地址——昆明市正义路28号。九十年代初,我出差昆明时曾有去找过,但遗憾没有找到,也错失了我们自从分别后,唯一一次重逢的机会。从昆明回来不久,就听说他暑假回西昌看他嬢嬢,去邛海游泳不幸溺水身亡。推算起来,勇离开我们的时候,也大概正值十八九岁的青春时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初中班上另外两位同学权和辛,我和他们自毕业后再也未曾见过,听同学说他们毕业后不久,分别因白血病和肾衰竭而离开人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盈是我的初中同学也是我高中同级不同班的同学,读书时很文静也很典雅,其样貌很似电影演员李秀明。在校期间,因为男女生间不说话,所以并无来往,真正开始交往是大家都参加工作后,才慢慢有了来往。记得我第一次和她对话,是自己晚饭后骑摩托车没有戴头盔,在彝海结盟塑像转弯处,被一身警服的她远远地手势示意拦停下来。当我们彼此看清对方的时候,都会心地笑起来,她只是轻言细语地说了一句:“是你嗦,赶快走,明天记得戴头盔哦!”后来,随着同学聚会多了,相互之间有了更多的往来。盈很喜欢唱歌,彼时还没有KTV,我们经常约在四牌楼一元一首,三首转台的街边卡拉OK唱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再后来,在九十年代末夏季的某一天,盈的表姐找到我问最近有没有见到盈并告知我,盈前两天与父母吵架后离家出走了。直到今天,盈依然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二十多年了依旧杳无音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阳则是我高中的同学,按我们通常的说法,他是属于那种‘神逛逛’的类型(思维跳跃大 行为说话总是异于常态),平时总爱之乎者也地挂在嘴上。老实说,那时孤傲的自己是很少于和他以及其他同学打堆的,自己大多时候是独来独往的。也是自我们彼此工作以后,才偶尔有些往来。他当时已在电力公司工作了,从事外线维护检查。也不知他是听谁说起的我好文,于是有一段日子总爱来老宅找我坐坐、聊聊。一次他家里杀年猪,一大家子亲亲戚戚的,他非要请我去。还记得他家位于现在的健康路边,一座低矮的平房内,里面很是幽深。他把我请到他住的阁楼上,空间很狭小光线也很昏暗,他舀了一钵萝卜汤,一盘回锅肉还有一碗炒猪肝端上来。他自己倒了一点酒,那阵势是要和我好好说道说道。几口酒下肚,一边招呼我:“夹菜吃”一边接着说:“你晓得我今天为啥要请你来我家吃饭不?”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说:“我家杀猪,同学里我只想请你...”我正想听他说下去,他却话锋一转:“今天早上,老头子喊我去通知人,我一出门就被下头那家人的狗咬到小腿,于是我觉得我一下有了写首组诗地冲动。我已经构思好了分为五个章节,用叙事方式写一部长体诗......”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我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到最后大致明白他的意思是想听听我的建议,希望能得到我的大力支持、鼓励,写好后要我帮他好好看看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那晚我回到老宅还心里暗自嘀咕:“这个阳真的是神逛逛的!”心里也没有当个事,依旧是开始自己每天的生活。许多日子过去,阳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也没有再见过他。当自己再次听到阳的名字时,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是一次外出线路作业时,公司内部工作出现严重失误没有及时断电,导致阳上电线杆作业时被高压电打下来,虽马上送到医院抢救,但终究没有救过来,那年他仅二十一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生命何其脆弱!命运何其无常!所谓命有定数、所谓命该如此,是不是每一个人自来到世间,其命运的安排就于冥冥之中早已尘埃落定?此时的我恍惚了、困惑了、茫然无解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我们都是这个俗世里一个个匆匆而行的过客,在被注定的时间和空间里,我们有了彼此的相遇。只是这样的相遇里,有的实在是太过短暂,让人一当想起难免总有一种虚幻之感顿生。红尘滚滚之中,他们也是一个个过客,只是走得太过匆匆。而我,始终感觉他们就是我生命里不可欠缺的组成部分,因为有了他们真实的存在过,也才会有了我们在生命进程里,那些互道珍重的意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此时,此刻,那一弯上玄月,就在窗外孤独地飘着。书桌上的那杯老酒,就这样就着自己难以抑制的泪水,一口一口地在梗咽中慢慢吞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我只能在心底默默不断地念叨:我这些年纪轻轻的学友们啊!你们在你们的世界里,是否能够感知到?我此时、此刻那难喻的遐想和痛彻的怀念?</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秋池写于2011.10.7.于2025.6.13再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