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农家饭

云之

我们两辆汽车驶离毛沟,白丽开车在前,外甥的车跟着她的车走,我在车上喃喃自语,别了,我的毛沟!我不敢想以后还会不会再来、我也不敢想过些年头毛沟还会不会存在,会不会村落消逝只剩下一个曾经的地名。总之心里有股苍凉,心情不好。<div>回到延安进了城,白丽引导我们到了《延安窑洞人家》饭店,邀请的兄弟姐妹都来了,真的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本来外甥在延安宾馆预定了二楼宴会厅的晚餐,但是周队长的大儿子,退休的县团级干部选民坚决不让,执意要由他来招待我们,在延安,我们说了不算。</div><div>娃娃们是选民邀约的,看得出队长家儿女很是了解我的心思,来的娃娃的父母都是我在村子里相处密切的乡亲们。队长家七个儿女只有五娃小青有事没到,2009年没有见到的正民这次来了,他也回到了延安,七个孩子都落户在了城里。我们插队到村里就住在他家仓窑里,七娃刚刚出生,由于全家进城小七娃是受益最早的,生活环境的改变七娃出落得最漂亮,与六娃一样没有一点农村生活的痕迹,白皙的皮肤,俊美的五官,比爱琴、凤琴少受了不少苦。七娃也57岁,有了孙辈。</div><div>小高是我点名请来的,说起我俩的相识非常有缘分。十几年前我在新浪有个博客,其中有个专题就是知青往事,而小高恰恰是在网上浏览时看到了我写的小山村,他也是毛沟的孩子啊,于是我俩就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小高当过兵,复员后在炼油厂工作。2009年的延安一行,小高和他的战友在延安农业银行工作的小崔,驾驶新买的迈腾车陪着我们在延安转了整整一天。这次小崔去了西安,遗憾没有见到。时隔16年再见到小高,年轻的小伙子已经人到中年。小高悄声告诉我,明年他也要退休了。</div> 这次小崔去了西安,遗憾没有见到。小高悄声告诉我,明年他也要退休了。 快到吃饭时,大队主任潘生祥和书记高启兰的大儿子潘社会匆匆赶到,2009年回来时潘主任高书记始终陪着我们,还一块回了村,高书记去世了,潘主任还健在。潘社会告诉我,他也是刚刚从毛沟回来,我们竟然擦肩而过。他说,高书记临终前将村子里他家的三孔砖窑给每个儿子分了一孔,他去收拾收拾,收拾了做什么,他也说不清,就是个念想,这是我听到的唯一一个不放弃。<br>饭菜端了上来,男士们一桌,女士们一桌,包间里好不热闹。我们都不喝酒,大家以茶代酒,纷纷干杯, 这个是最爱,油馍馍黄馍馍炸糕片,插队时只有过年才可以吃到的。 洋芋馍馍。 家常菜炒干凉粉。插队时似乎没有吃过炒菜,最多是有点洋柿子(西红柿)酱,有小碟的辣子,有点蒜汁,再就是野生的小蒜。打牙祭就是炒鸡蛋,洋芋、黄萝卜多是大锅煮。 洋芋擦擦。用土豆擦成薄片拌上面粉,蒸熟后拌以调料,口感软糯,是陕北的特色小吃。插队时吃的洋芋擦擦一般是拌上荞麦面,算是好吃食了。 2009年回来时兰兰妈妈叶莲生住在村里。 知道我要回村,早上起来为我准备的洋芋擦擦和小米粥。 在前沟她家窑里我泪眼婆娑地悄悄吃了一碗。 干部招待菜。饼上托着豆芽菜,插队时从未听说过还有干部招待菜,也无缘吃到过。 搅团。插队时没有见过。 豆腐。吃过老乡们做的豆腐,但不是这样子吃法。 麻汤饭。之所以叫麻汤饭,是麻子榨取麻油后,在留有油渣的锅中加入高粱、豆钱钱、小米、豇豆等杂粮一同熬制,熬成粥状食用。插队时我们偶尔吃过几次,估计是赶上谁家榨麻油,感觉好吃得一塌糊涂。这个麻汤饭不知有没有麻油渣,但是咸口的稠粥,口感醇厚,也好喝。 这个不知是清涧烙饼还是窑洞枣饼。 铁锅羊肉。 这餐饭,说是陕北风味,但是除了炸糕、洋芋擦擦和豆腐外我好像都没有吃过,我记得那时我们平时吃的最多的是玉米碴子粥、土豆、黄萝卜,如果是改善生活就会吃一顿小米干饭或是黄米捞饭,社员家有人过生日会吃一顿杂面,每每要给我们端来一碗,那就美的太了。我们也吃过慷,吃糠那几天却没有菜可咽,从后沟一个养蜂的老乡那儿买了点蜂蜜,抹在糠片片上吃,那蜂蜜里还混有一些蜜蜂的残缺体。<div>年龄大了,吃不动了,我吃了油馍馍和炸糕片,喝了麻汤饭。</div> 男士那一桌在热烈地谈论着各种话题,先生挨着尹兆兰的儿子坐,详细地了解了延安退耕还林的政策与实施措施。插队时老乡们都说我是尹兆兰的妹子,这位陕北的姐姐对我也格外的好,一次发烧时,她为我熬了小米粥送到窑里,她还健在。 后排左起:小高、先生、选民、社会、正民、尹兆兰儿子、凤琴老公老白<div>前排左起:彩琴(六娃)、和平、爱琴。<div>前排右起:延琴(七娃)、凤琴、兰兰。</div></div> 和周队长家的四个女儿。 这些女子爱琴最大,七娃最小,她们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时代,完全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读书、工作,在延安城里建立家庭,家家有房子,相比起她们的母亲,那些风里来雨来去,天天上山受苦,顿顿粗茶淡饭,甚至有糠菜相伴的日子的婆姨们,我经历过目睹过,心里生出无限感慨。 和平的母亲叫李孝兰,我们到村子里时她因为一点问题受到处分,但她不肯受辱,每年都要出去上访,年景不好心里放不下她家小儿子五娃,出门之前会到我们女生窑洞拜托,说她已经嘱咐五娃,如果家断了顿,就去“那些”窑里讨吃,“那些”不会不管的。“那些”是老乡们背后对我们知青的一种特殊称谓。兰兰的母亲叫叶莲生,对我非常好,她家少有的干净温馨,我愿意去她家窑里坐坐。我们后来住在金玲家,炕道塌了缝缝,火从漏处冒出来引燃了被褥,我飞跑出去第一个就想到了找她,她跟着我冲上坡,抱起被褥硬是用手去攥灭了那些火苗。 这是2009年我在延安交际宾馆请老乡们吃饭,周队长家的五朵金花。 我们在交际宾馆的《中南海》包间吃了团圆饭后合影,我身边即是尹兆兰。 乡亲们在传看我带来的知青们的照片,叶莲生、高启兰和几位老一辈还在。 2009年和队长一家合影。 2009年我和姐妹们。 2009年和乡亲们合影,穿蓝色毛衣的是叶莲生,穿红色外套的是高书记,她俩中间的是韩黎大姐,站在前面穿西装的是潘生祥主任。白头发的是坠儿妈妈,很会唱陕北民歌。韩大姐和她家宋大哥这次没有见到很是遗憾,她家的几个儿子都很有出息,其中一个读了省警察学校,一步一个脚印地从基层干起,四十多年已经做到了局党委委员,一级高级警长。 <p class="ql-block">后记:</p><p class="ql-block">直到晚上吃饭时,我才知道凤琴是克服着身体极大的不适陪着我度过的这一天,心疼得不行,当年爱琴、选民、正民都在华庙坪小学上学,只有小凤琴在窑里指使着,我们也常常扯着嗓子喊凤琴,叫她来拎我们的厨余泔水。风琴小时候细胳膊细腿,穿着一件紫红色带碎花的小棉袄,衣裤上缀着补丁,不过在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从来都是乐观开朗,凤琴在她家五个女孩中承上启下,格外体现了这一点。祝愿凤琴以后的日子里身体健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谨以此篇怀念毛沟的乡亲们!</p><p class="ql-block"> 2025.6.12</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