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爱

路过

图片：网络

文字：路过

音乐：网络

序…..

灶冷犹存昨夜灰，米缸浅影月同窥。

灯花瘦尽无人剪，一寸心光护旧帏。

灶膛里的火舌舔舐着柴薪，

噼啪炸开几星金红的碎屑，

飞溅在幽暗中如同未烬的妄念。

她俯身添柴，粗布衫子的领口便松了些，

露出颈后一小段莹润的弧度，

在火光里微微沁着细汗，

像初春解冻的溪流上浮动的月痕。

玉米粉簌簌地从她指缝落下，揉搓面团时，

手肘无意蹭过我的臂膀，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衫渗入肌理，

如同灶火余烬的暖意，

缓慢而执拗地蔓延开来。

我将干柴更深地送入灶膛，火舌骤然卷起，

贪婪地舔舐着木身，哔剥作响。

这升腾的烈焰，

原不过是为了锅中那点清水的沸腾，

为了蒸熟这点维系生命的粗粝食粮。

火焰的影在斑驳土墙上狂舞，腾腾地，

灼着我们挨近的年月，光影纠缠，

仿佛一种隐秘的仪式，

在无声处完成着对凡俗日子的献祭与燃烧。

粗陶锅沿青烟骤起，

油星爆裂如微型的惊雷，在昏暗中猝然炸开。

她轻呼一声缩手，

几点灼烫已溅上微露的腕子，

那肌肤在油灯下泛着柔腻的光。

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挡，

滚烫的油星却像识途的萤火，

跳上我的手背，烙下微红的印记。

她略蹙眉尖，

眼波却在我手背的红痕上流转片刻，

那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与探询，

旋即低头，唇角浮起一缕极淡的笑意，

如微风掠过莲瓣。

这灼痛，

不过是粗粝生活里一个微小的顿挫，

是这无字书页间一个灼热的注脚。

油在锅里滋滋地唱着，

菜蔬在她翻动的铲下低语，

我自粗陶罐里撮起盐粒，

指尖掠过她同样沾着盐粒的手背，

短暂的触碰，竟比油星更烫人。

咸味沉潜下去，

无声地渗入日复一日的粗粝，

也渗入此刻灶前蒸腾的、

带着汗意与烟火气的暖昧氤氲里，

恍如檐下细雨，

悄然蚀刻着石阶，也蚀刻着心防。

油盏如豆，灯影在四壁浮游不定，

恍若水中藻荇纠缠。

我们默然对坐，碗中粟米渐次稀少。

她低头时，几缕鬓发垂落颊边，

随着咀嚼轻轻晃动，发梢几乎要拂过碗沿。

墙角米缸已见薄薄缸底，

米粒在幽暗深处彼此依偎，

如同两粒微尘，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紧紧相贴，

传递着仅存的微温。

此情此景，使人无端想起深潭之底，

藻荇交横，游鱼唼喋，

亦是光阴里浮沉的、带着温润湿意的微尘。

盘算着明日粮米，

盘算着缸底相依的微粒，

盘算着兵燹、旱蝗以及无数个未卜的明日。

话语间，她的气息带着食物的温热，

轻轻拂过我的耳际。

米缸深处，它们静默依偎，

在无边的黑暗里，在无垠的寂静中，

在彼此微弱的暖意里——黑暗何其厚重，

它们便无声地咀嚼着这黑暗，

如同老僧咀嚼一粒陈年橄榄，涩意深处，

竟有回甘的津液在舌底悄然滋生；

明日何其渺茫，

它们却依旧紧攥着那点微末的温存，

相拥而眠。

这姿态，竟似深涧崖畔的虬松，

根须深扎于贫瘠的岩隙，

枝干却凝望着寥阔的云天，

带着一种孤绝的、隐忍的张力。

灯芯忽然“啪”地轻响一声，

爆出一朵微小的灯花，复又归于沉寂。

这点微光，跳跃着映照她低垂的眼睫，

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也映照碗中残余的几颗粟米，

和她唇边沾着的一粒微光。

窗外的月色清冷，悄然漫过门槛，

与这豆大的灯焰交融，

分不清谁是主，谁是宾。

她抬手去拂唇边的米粒，

指尖在微光下泛着柔润的色泽，

动作轻缓，仿佛拂过某种易碎的幻梦。

灶膛余烬深处，仍有一点暗红执着地明灭，

如同某种未曾言明、却始终灼烫的期待，

在灰烬之下隐隐脉动。

原来心光不必如炬，只需一点如豆的坚持，

便足以在无边的长夜里，

守住这一隅微温的世间，

守住这粗粝烟火中悄然萌蘖的、

带着诱惑气息的春藤。

跋……

余烬深红映旧台，心光如豆守长哀。

米缸有尽情无尽，嚼尽寒宵曙色来。

唇齿新醅温旧梦，衾纹犹待月华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