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黄家坝有一人名叫朱大勇,失踪多年,撇下了一家老小。事情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朱大勇娶上老婆了,而且不用车辆不办酒席不花钱,媳妇就脚跟脚来了,这不免让很多人纳闷儿,他朱大勇咋这好的命哩,这在一百多户人家的牛家村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为啥?他家穷的叮当响,老鼠去他家串门都哏着眼泪出来——真穷。</p><p class="ql-block">大勇去代销店买了两张红纸,找先生写了喜联贴在门口,又剪了两个喜字贴在纸糊的窗格上,就算结了婚。那天晚上来了一屋子人,几个小伙子摁着他俩亲嘴,把里屋外屋和窗户外的十来个光棍汉子馋得心痒痒,哈喇子流在前边那人的脖颈上。新媳妇低眉羞目,含情脉脉地望着大勇,大勇倒真的勇敢了一回,抱着新媳妇亲了个够,据说闹洞房的汉子们那天夜里集体失眠了。</p><p class="ql-block">新媳妇叫康秀,她爹在前年死于煤矿的一次矿难,母亲扔下她和16岁的弟弟就自顾着嫁人了,真应了老人古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奈何不得。弟弟无奈之下辍学进了队里挣着半个劳力的工。</p><p class="ql-block">在一次修建河坝的大会战中,全公社的劳力都来了,那真是人山人海,红旗飘飘。康秀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大勇的,他看中了大勇人实在,体格子壮,肯定能养活老婆孩儿。</p><p class="ql-block">可村里的一个先生说:“姓康的嫁了姓朱的,这女的命不好啊,有点糠都让猪吃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勇成亲的第二天,他爹就提出了分家,理由是弟兄太多,谁娶媳妇谁就自己张罗盖房,你大勇生在前边就得给弟弟们做个样儿,出头的椽子先烂。小两口刚刚亲亲热热了一夜,就哭哭啼啼地搬家了,往哪搬,谁家也没闲房子,最后他们搬进了少门无窗四面透风的碾房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人们眼里,朱家弟兄三个都是铁打的光棍儿,可谁也没有想到大勇没花钱就领回来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更没想到朱阿郎会这么快就把小两口赶出来,人们又从羡慕的眼神迅疾转为同情的目光。</p><p class="ql-block">小两口嚎啕大哭。大勇哭够了,又为康秀一把一把地擦泪,康秀说:“大勇,你放心,你就是提个棍子讨饭,俺也跟着。”大勇将康秀紧紧抱住,寒风从碾房的大大小小的窟窿钻进来,掀开他们单薄的裤脚和衣领,毫不留情地施展着淫威,考验着这两个还不知道日子咋过的年轻夫妻。</p><p class="ql-block">大勇用黄土和泥,把碾房的内墙又抹了一遍,把四面的洞都堵严,邻居把自家闲置的羊圈门子扛来安在门口,两个窗子糊了几张报纸。又来了几个叔叔伯伯帮着在东间盘了火炕,火炕与碾子之间拉一道布帘。队长专门召集村民开了个会,宣布: 凡是推米蹍面的都要赶在白天,晚上就不要去折腾这对新婚夫妻了,还别说,人们都默默遵守着这一不成文的规定。只是偶尔有几个光棍汉子去听声。</p><p class="ql-block">白天,康秀随着大勇去队里劳动,晚上,看着劳累一天的丈夫打着鼾声进入梦乡,她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为他缝制衣袄,炕沿根下,只有一口袋棒子面(玉米面)和几十斤小米,他们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干着繁重的体力活,她有几次都晕倒在田里。即使是稀粥,她也尽量少喝,多给丈夫留一些,因为她更怕大勇倒下。她有一个信念,只要大勇好好的,日子就一定有希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康秀的善良也赢得了人们的赞许,她们在碾房一住就是七年,一子一女都出生在这碾房里,夫妻俩在寒来暑往中忍受着饥饿与痛苦,也于四季轮回中收获着天伦之乐。</p><p class="ql-block">青衣,是戏剧中扮演吃苦落难的中青年妇女的角色,她们集正直、善良、贤惠和坚韧不拔于一身,直到剧终才会苦尽甘来。磨坊受罪的李三娘,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这些只是古人的杜撰,而康秀于碾房苦熬七载,却真实地演绎了一回苦命的青衣,而且这个真实的故事还远没有画上句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土地承包到户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土地,夫妻俩的干劲更足了,大队书记给他们划了房身地,大家伙自发地扛着镐头、铁锹,赶着马车拉土和石头,一个多月后,他们一家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新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孩子们都陆续上学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就多了。大勇也和大多数青壮年一样去外地打工。每年到年根儿的时候,康秀总是对孩子们说:“等你爹回来咱就宰猪,而大勇总是在腊月二十七八这两天到家,给女儿买新衣服穿,买花戴,给儿子买玩具,也从不忘给康秀买她最心仪的呢子大衣或裙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一年的春节就要到了,康秀已经淘米蒸了十来锅干粮,做了豆腐,在集上买了孩子的衣服和各样蔬菜,请先生写了春联又刻了挂钱儿,二十八那天傍晚,她领着孩子们站在村头张望,一直望到日影西斜,一直望到百鸟归巢,一直望到繁星满天,大勇还是没有回来。</p><p class="ql-block">除夕,还是没有回来,圈里的猪却因祸而得福寿。</p><p class="ql-block">除夕夜,康秀包了饺子,还在饺子里包几个硬币,他催儿子拿了鞭去院里点燃,鞭炮响的时候,他一边煮着饺子一边偷偷地抹泪。两个姑娘都懂事了,一家人哭作一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一直等了三年,大勇还是没有回来,他就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一个曾和大勇在一个矿上下井的人,她几近哀求,那人才吞吞吐吐说了实话: 由于煤矿工人吃的阳间饭,干的阴间活,心里压力大,有些人就在周边雇个女人白天做饭晚上作伴,大勇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女人,后来两个人跑了,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p><p class="ql-block">康秀这次没再落泪,她一溜小跑地回来,关上门,躺在炕上三天不吃不喝。</p><p class="ql-block">再后来,她还和往常一样地营务庄稼和家务,她夜以继日拼命地干,她想:家里没了爷们儿,更不能让人家看笑场。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她把大女儿供出了大学,给儿子娶了媳妇,打发两个姑娘出了阁。还不时地接济一下娘家的弟弟和弟媳。</p><p class="ql-block">公公婆婆年迈了,两个小叔谁也不尽赡养之责,她又把公公婆婆接过来亲力亲为捧汤送水地侍奉,公公临终说:“秀啊,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那犬子更亏欠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或许是好人好报,康秀的大女儿考上了大学,二女儿初中毕业后一直帮她营务庄稼,日子渐渐有了起色。</p><p class="ql-block">就在1998年腊月二十八的傍晚,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在康秀的门前长跪不起。康秀和两个女儿走出门外,才看清这男人就是朱大勇,他手掴自脸嚎啕大哭,康秀满脸泪花,把他搀扶起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简历</p><p class="ql-block">吴振明,笔名红山文醉,内蒙古赤峰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人,哈尔滨作家协会会员,赤峰市作家协会会员,美篇文学顾问,创作学院优秀导师。中诗协研究会会员,中诗协签约诗人。</p><p class="ql-block">主要作品散见于黑龙江《新晚报》、《哈尔滨日报》、《中国当代诗词精选》、《百柳文学》、《中国诗歌报》、《华夏孝文化》、《海河文学》、《东方作家》、《东方散文》、《中诗协》微刊、《丰镇文艺》《奉天诗刊》、《红山晚报》、中国散文网、《中国城市经济》、《神州文学》《中文月报》《北京头条》等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以下为读者赏析精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灵儿点评</span></p><p class="ql-block">老师这篇文章以质朴笔触勾勒出康秀跌宕起伏的人生画卷,作者通过平实的叙述,将苦难中的坚守与人性的光辉娓娓道来。康秀的故事如同一株在石缝中生长的野草,虽历经风雨摧残,却始终向着阳光倔强生长。她在贫穷与背叛中撑起家庭,用瘦弱的肩膀担起生活的重担,诠释着坚韧、善良与责任的力量。</p><p class="ql-block">老师意在通过康秀的经历,展现平凡人在困境中的伟大,传递永不言弃的生活信念。故事中邻里相助的温暖细节,康秀以德报怨赡养公婆的举动,都彰显出人性的美好与善良。这不仅是一个人的苦难史,更是一曲赞颂坚韧与爱的生命赞歌,启示读者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只要心怀希望、坚守善良,终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曙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