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新红与黑系列之三

陶俊石

新红与黑系列之三：暗巷微光

一、暴雨前夕

潮湿的空气像浸透的棉被压在肩头，林夏攥着牛皮纸袋的手指沁出冷汗。街边霓虹灯管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映得人行道积水泛起诡异的紫光，她却觉得后背发凉——方才经过五金店时，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又出现了，帽檐下隐约露出的刀疤，与三天前在拆迁办看到的一模一样。

纸袋里的文件边角硌着掌心，这是她冒雨从档案室偷出的图纸，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某段被刻意抹去的拆迁记录。雨丝开始细密地落下，她拐进巷口的瞬间，听见身后皮鞋踩在水洼里的声响骤然加快。

青苔覆盖的砖墙泛着霉斑，老旧空调外机滴滴答答淌着锈色的水。林夏贴着墙根挪动，高跟鞋却突然卡在青石板缝隙里。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划破寂静，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她慌忙拽掉鞋子，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狂奔。

二、血色玻璃

雨幕在路灯下织成银网，林夏撞进一家咖啡馆时，白衬衫已经洇出深色水痕。柜台后的老板娘抬眼，目光在她狼狈的模样上停留半秒，又低头擦拭杯盏。角落卡座上，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打电话，手机屏幕蓝光映得他下颌线条冷硬如刀。

"美式，冰的。"林夏把滴水的头发别到耳后，余光瞥见玻璃门外晃动的黑影。空调冷气裹着咖啡豆香气扑面而来，她却感觉脖颈发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扼住。文件袋在膝头微微发颤，她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防狼喷雾，指腹却触到一张陌生的名片——烫金字体印着"陆沉 盛天集团法律顾问"，背面潦草写着："明早八点，人民公园湖心亭。"

当那杯冒着寒气的咖啡推到面前时，林夏忽然注意到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弧形玻璃蜿蜒而下，像极了三天前王工坠楼时，窗玻璃上流淌的血痕。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红色在积水里晕开，化作刺目的铁锈色。

三、镜中幻影

深夜的出租屋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林夏把文件摊在桌上，台灯昏黄的光晕里，拆迁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刺痛双眼。某处仓库的标记被反复涂改，旁边用红笔写着"重点区域"，墨迹已经晕染，像是被泪水浸泡过。

浴室传来滴答的水声，她这才惊觉自己还穿着湿衣服。镜中倒影面色苍白，锁骨处有片淤青——是今早被拆迁队推搡留下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掉皮肤上黏腻的恐惧。她伸手关掉花洒，黑暗中忽然听见客厅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

抓起浴巾裹住身体冲出去时，只看到半开的窗户在夜风里摇晃。图纸散落一地，最关键的那页不翼而飞，茶几上却多了支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雨水。林夏浑身发冷，想起王工出事前，办公桌上也摆着同样的红玫瑰。

四、湖心密语

晨雾未散的人民公园笼着层青灰色薄纱，林夏在九曲桥上跺掉鞋上的露水。湖心亭里，陆沉倚着朱漆廊柱，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腕表，表盘折射的冷光与他眼底的寒意如出一辙。

"王工是你师父？"他推过来的牛皮纸袋比林夏手中的更厚实，封口处印着司法鉴证书的红章，"这是他生前寄存在律所的证据。"

林夏颤抖着打开，泛黄的病历单上诊断日期正是坠楼前三天：肺癌晚期。照片里，仓库废墟下隐约露出半截钢筋，与拆迁报告中的"自然坍塌"完全不符。她突然想起师父总说的那句话："有些黑，越描越白。"

陆沉的皮鞋碾过满地碎叶，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盛天集团的拆迁项目涉及权钱交易，有人想让所有知情者永远闭嘴。"他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嘈杂的机械轰鸣声中，传来师父沙哑的声音："他们用建筑垃圾埋了老李...那些仓库根本不该拆..."

五、暴雨终章

惊雷炸响的瞬间，林夏终于看清陆沉领口别着的徽章——那是拆迁办的标志。雨幕中，七八辆黑色轿车将公园围得水泄不通，戴鸭舌帽的男人握着铁棍从车上跳下，刀疤在闪电中泛着狰狞的光。

"很遗憾。"陆沉的声音混着雨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王工寄错了地方，那些证据本应该直接消失。"林夏猛地咬住他的虎口，在血腥味蔓延时挣脱束缚，踩着满地积水狂奔。身后传来的咒骂声与警笛声同时响起，她忽然想起师父常说的话：再黑的夜，也会有等天亮的人。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城市的每个角落。林夏在雨幕中握紧那份至关重要的证据，她知道，这场与黑暗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