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从1970年八月离开上海,1993年十月离开安徽技师院,返回上海在安徽整整待了24个年头,安徽是我的第二故乡。</p> 军垦农场的十七个月 <p class="ql-block">(700808)离开上海赴安徽,在合肥稻香楼宾馆住了二晚,第三天就赶往安徽六安木厂舖军垦农场进入双抢。在军垦农场,战天斗地整整干了十七个月,直至笫二年年底分配。</p><p class="ql-block">下面摘自当时军垦农场连队排长袁皓写的回忆录:</p><p class="ql-block">“1970年8月8日,我随复旦大学69、70届毕业生298人离开上海,赴安徽省军区独立一师6376部队六安鲍兴农场劳动锻炼。火车从上海北站出发一路向北,经安徽蚌埠市折返南行,下午4点抵达合肥市,合肥“稻香楼”夜宿两天。8月10日,几辆敞篷大卡车3个小时颠簸,将我们送达鲍兴农场,卡车后部席地而坐,所有人都灰头土脸。 ”</p><p class="ql-block">在军垦农场的生活详见附录,“一位名牌大学老五届大学生在鲍兴农场度过的岁月—刻骨铭心的记忆”。</p> 一年的路线教育 <p class="ql-block">(711220)离开军垦农场后,回上海待了数日,即考虑前往分配的安徽灵璧县报导,好像命中注定要来到这里。曾有一天,我看到张贴的知青上山下乡的去向,注足观看得比较仔细,就是安徽灵璧这个地方,知道它不在铁路线上,往东往西往南都有公路与其他县城相通,也就此生第一次知道了这个安徽的四五零高地(泗县、五河、灵璧)这贫穷的大地。</p> <p class="ql-block">(720104)在安徽固镇汽车站碰上了同来灵璧的来自上海高校的毕业生, 他们是谢德裕、姚乃光、严正等人。我们都是坐夜车硬座来安徽的。刚到灵璧县,就安排搞了一年的路线教育(正逢林彪事件之后),分配到由田清元领导的东风八里铺这个小组。在那里,结识了田镇长这一人生路上碰到的笫一好人。他待我如亲如父子,关心爱护我这刚来自上海的莘莘学子。我从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繁华的大上海,来到八里铺点煤油灯,烧风箱锅过日子,吃的是死面噶哒,睡的是当地十分简陋的寅(音yin)床。白天忙忙碌碌,到了晚上,宣传队成员各奔东西,而我是孤身一人住在那里。</p> <p class="ql-block">而我每次去县城,都会就餐于田书记家,素静娘待我很好,在她家,有吃有住,还有酒喝(田书记欢喜喝,陪着喝)。日子过得很安宁,一年时间也很快过去了。</p><p class="ql-block">笫二年春节以后,被正式分配到灵璧中学当老师。分配到灵中当老师的,当时上海人并不多,一起到校的还有戚佩珊女士,她当时在县委路线教育办公室工作。我被误认为党员,教育局还发给我马列四卷本作为奖励。</p> 初到灵璧中学 <p class="ql-block">在灵壁中学,我一去就接华泉坤老师的那个班级(他正好请婚假)。我至今还记得是宋工兵班长跑到蚕场(学校里的一角落),把我叫到班级同学和大家认识。本人初上讲台,教数学科目,与学生关系甚好,学生并不怕我。这批学生从初一下带起,初中毕业时部分同学去当兵了,我1973年进入灵壁中学任教,刚进接华老师初一下学期的班,几乎把这些学生从初中送到高中毕业。</p><p class="ql-block">(华泉坤安徽大学英语语言文学教授,硕士生导师,1993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1991至1994年任安徽大学外语系系主任。1995年至2004年任安徽大学副校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当时建好后,就分配给我与戚佩珊做邻居。与戚佩珊结婚后,就打通联在一起。这是2007年返回旧地看到的景像。第二次去年再来已大不一样了。</p> <p class="ql-block">当前的脚下就是老房子所在地!</p> <p class="ql-block">一中的体育老师陈义强</p> <p class="ql-block">二中的几位老师</p> <p class="ql-block">戚老师与同事顾治华,韦梅英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学校组织前往徐州旅游时的照片!</p> 1978年的那次复习班会战 <p class="ql-block">1977年底恢复高考,学校有组织地复习还没有可能,仅是散兵游勇,各显神通。1978年3月,张义堂校长开始主抓此事,集中全县的优秀教师开始为期近三个月的高强度的复习培训。我因前不久的县里数学竞赛,初露峰芒,前六名学生除二人外都被我带的灵壁县中的学生所获得。</p><p class="ql-block">当时张校长抽调各路各科高知名度的老师,在灵壁中学靠湖边的几口教室开始大会战,灵中被抽调的我记得有陈干(语文),彭辉(物理)等,我是数学,好像理科四个班,文科有一个班,我带的是重点理科班。在此之前,我们己经编辑了一本油印复习题库,用于讲解指导学生。</p> <p class="ql-block">学生来源主要是近几届毕业的学生,城关的学生占有一大半,由于当时宣扬读书无用论,中学教材也都改成工业基础、农业基础等名称,数学还算保留,也仅介绍极其基础的知识,学生水平参差,我们用最快速度“填鸭式”,让他们得到提高,有时候会因抢学生自习时间与其他老师发生“冲突”。</p><p class="ql-block">临考的前一天,我又给这些学生加餐,选了些我认为十分重要的题型,就是这年高考数学的一道高分题(第七题、14分),是一道几何题,图形特征是园与三角形。题型特征完全重合,不得不佩服我压上了关键一题,有些学生十分怀疑我怎么能看到考题的。当然要求有些不同,但好同学还是受益非浅。</p> <p class="ql-block">这次<span style="font-size:18px;">(240324)</span>合肥与这些参加高考的部分学生见面,说起这事,他们用通俗的话说“王老师真厉害,把高考卷都偷来了”。顺便说一下,当天晚上的补课,除教室里坐满学生,窗外也站了不少其他班学生。如果学生印象深刻,这道题目增加4、5分还是不成问题。这年高考,灵璧学生过线人数我记得超过宿县,也成就了一批灵璧的莘莘学子,朱青、赵卫、浦镇、王岩、周唯标、余春云、西岳、张梅梅、戴诚君、张建、葛灵生等。</p> <p class="ql-block">这里仅举一例:当年高考过后,我与彭辉等老师参加在蚌埠的阅卷,当时就传说有一本卷子(25人一本),里面学生做得特别好,分数都很高,但我很遗憾没有改到这本答卷。告诉一个秘密,我曾给一些考生暗示,在答题的最后使用“#”,表示最终答案所在,卷面会显得十分整洁,容易得到阅卷老师好评。我估计这一本就是灵璧这批优秀学生的答卷。”</p> <p class="ql-block">(朱青,安徽省水利水电勘测设计院副院长,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引江济淮工程总规划师。)</p><p class="ql-block">(赵卫,中科大正教授,奥里奥克公司总经理,安徽电梯大叔科技有限公司、安徽奥里奥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安徽电梯大叔科技有限公司高管。)</p><p class="ql-block">(尤军,大学学历,工艺美术师。1980年在安徽省广告公司工作;1991年合肥商校任副校长,1994年创办安徽商之都任工会主席;1999年任阜阳和华千百意购物中心副总经理;2004年任安庆新百百货有限公司总经理;2005年任安徽金龙投资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全国商业优秀企业家。)</p><p class="ql-block">(谢德裕曾出任安徽省曲协主席,出版“安徽说唱大书卷”等著作,1972年上海师范大学分配到安徽灵璧文化馆。)</p> 我的安徽大学回炉经历 <p class="ql-block">把这些学生送进了高校,我也在老虑一个问题,对我的人生是否也有转机?我是上海复旦毕业的,由于户籍上的原因,没有机会回上海进修。恰当时安徽大学招收回炉生,我报名参加考试。</p><p class="ql-block">从此引起一场人事大战,我在县城刚刚出名,是不能让我享受这机会的“我离开灵壁的可能太大了”。我首先向张益堂校长提出申请,说明如不被录取,我会安心在灵壁生活工作的,当时已成家生女了。张校长同意了我的申请,报告到教育局刘局长那里,不见动静。由县宣传部阎部长出面,做我的工作,要求放弃这次机会吧。我不甘心,力争。我的安大试题己答,教育局不给我邮出。</p> <p class="ql-block">“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时我已没有办法可行了,确碰上学生赵卫的父亲与省教育厅明克诚厅长熟悉,只有走这条路上访。省教育厅认为,你们基层单位同意让考,应该放行。据说通过多次反复交涉(三次电话,两次亲赴合肥),方才同意答卷放行,我比别的学生晚到校一个多月。</p> <p class="ql-block">1980年的夏天,我在安徽大学回炉进修二年之后,面临重新分配,就去了高校。总算我爱人调动时,他们没有制造麻烦,1982年夏全家南下凤阳离开了灵璧。</p> <p class="ql-block">在安大数学系进修时的合影!</p> 延续五十多年的师生亲情 <p class="ql-block">本人初上讲台,教数学科目,与学生关系甚好,学生并不怕我。这批学生从初一下带起,初中毕业时部分同学去当兵了,我就一直带到他们高中毕业。历史翻到恢复高考制度的那一天,以前毕业的学生有机会参加高考,但由于受文革破坏,知识不受到尊重,我带的学生所学知识大打折扣,又下放远离书本,77年恢复高考时考取甚少,但还是有佼佼者,有俞道会、尤军、张培丽等人踏上更高一级求知之路,从此“知识改变命运”。与这些学生相处,也是我第一次接触他们,当时我也仅二三十岁,还是一位刚入教育这行青年,热情洋溢、真心待人。近五年的教师生涯留下深刻印象。</p> <p class="ql-block">我带二班这些学生都是来自于县城城镇,天资聪颖的多,勤奋学习的多,但调皮捣蛋也有,我作为学生与学校之间的桥梁,努力把它协调得好,从爱护学生出发要降温要真心。当时批知识无用,但作为传道授业的老师,你头脑清醒,不入俗套,还是要有责任有良心。初三升高中时,不少好学生为了避开下放,宋工兵、巩固华、万象、谢智勇、王广振等不得不去当兵。到了高一四班,班里农村户籍的同学多了起来。在组织教学中,我的板书还是很有条理,陈向红的数学筆记给我留下深刻的影响。</p> 我的婚姻 <p class="ql-block">也在这里灵璧,同来自同一母校(复旦大学)喜结良缘,结婚生女。1974年夏天我们结婚,后往黄山旅游。1975年11月生大女儿,1978年11月我前往安徽大学进修二年。1980年的夏天,我在安徽大学回炉进修二年之后,面临重新分配。因家属还在灵璧中学任教,也就没有较多的考虑,选择了新马桥(固镇),安农的淮北分院工作。过了一年,安农(淮北分院)并入安农(凤阳分院),同年,升格为淮北农学院。</p> 小女出生,学校团购黑白电视机 <p class="ql-block">1981年年底生小女王云云,后遇住所隔壁的周三荣老师回:“已经临近产期,佩珊把大女儿凌凌叫醒,去叫一下邻居周三荣阿姨。告诉她,快要生了。凌凌跑去邻居家,我们都住在灵壁中学靠近操场的一排平房屋里,我们家靠近学生教室,她们住的地方与我家隔开二间屋子。后来周阿姨来了,又叫了韦梅英等几个好朋友用平板车前往县人民医院,可能是很顺产。”</p> <p class="ql-block">临近年底,当时县五交化搞电视机分期付款销售,在学院里设摊。14时的黑白电视机分期付款,记得是一年半付清480元,当时的月工资只有五六十元。我作出了这一决定,打算告诉家里。就抽空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传来说,小二生了,我才赶回灵璧照看母女。82年暑假我们全家离开灵璧南下,赴风阳农学院生活。</p> <p class="ql-block">2007年春节过后,我刚退休,就回了一次灵璧故土。在这里巧遇探亲来灵璧的陈干,胡忠妤夫妇!</p> <p class="ql-block">与知名度挺高的陈晓卿先生合影!陈晓卿(陈干老师之子),1986年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原北京广播学院),1989年进入中央电视台,《风味人间系列》,《舌尖上的中国系列》制片人。</p> <p class="ql-block">还有陪同我前来的尤军!</p> 农师院的教学生涯 <p class="ql-block">在农师院期间我从事高等数学、计算机学科的教学。佩珊原在农学系教数理统计课,后农经系成立,王学理书记把戚老师调了进来,从事统计学、会计等课程的教学,后来提拔她担任系付主任。</p><p class="ql-block">1985年,皖北农学院改建成安徽农业技术师范学院。以后改为安徽技术师范学院,安徽科技学院时我已不在。学校规模越办越大,学生越招越多,地域越来越广,目前安徽科技学院已有凤阳校区和龙湖校区(位于蚌埠大学城),60余年的栉风沐雨,学校已发展成工、农、管、理、经、文、哲、医、法等多学科协调发展的现代化综合性大学。</p> <p class="ql-block">近日利用清明假期(180405)故地重游。1993年11月离开从事13年教育工作的地方返回上海。“老学校里还有那么些我所关注的前辈,如印天寿教授,钟正林丁为群夫妇,王学理张立文夫妇,汪竹茹夫妇等等、值得我故地重游。07年春节我刚退休,也来到学校看望了一些同事朋友。”</p> <p class="ql-block">张振龙教授夫妇,汪竹茹夫妇还有肖宇!</p> <p class="ql-block">老邻居董三白夫妇,张振龙夫妇合影!</p> <p class="ql-block">王学理夫妇,戚老师的伯乐!</p> <p class="ql-block">与汪竹茹,老周合影</p> <p class="ql-block">与丁为群,钟正林夫妇,王学理,张立文夫妇合影!</p> <p class="ql-block">送给张振龙教授的福字!</p> <p class="ql-block">九十多岁的董三白老先生仔细观看遗址出土文物!</p> <p class="ql-block">“董三白老先生是我的老前辈,又是近邻,多年来一直保持联系。如今(07年)他已经94岁高龄,仍活跃在微信世界里。十多年前我们已用QQ建直联系、并有时还用视频交谈,千里之外探讨使用技巧。他老当益壮,今日有了微信,他很快就跟上,虽眼睛视力不佳,仍经常使用,后来买了台大的IPd,字更大、图像更清哳,就更加爱不释手,成了名符其实的高手。这次赴蚌,看望董老先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p> <p class="ql-block">送给董三白先生的寿字</p> <p class="ql-block">“这次与大家欢聚一堂,感到十分开心,人老志不心,还有长者在前头。八号上午与董老等数人又去了双墩遗址,三叉河湿地公园,蚌埠闸风景区等地,又享受了农家乐,令人回味无穷。今写成这段文字以及游记,以致纪念。蚌埠学院的张振龙老师是我计算机方面的长辈,我们曾合作写过书,关系也十分密切,这也是我来蚌的动力。”</p> <p class="ql-block">与滁州学院的院长曾庆功合影!</p> <p class="ql-block">农师院的老朋友合影!</p> <p class="ql-block">89年5月我加入民盟组织,92年曾代表支部参加省里的换届大会!</p> <p class="ql-block">学院民盟组织的一次活动(在蚌埠)!</p> <p class="ql-block">与民盟支部的老前辈合影!</p> <p class="ql-block">学院基础部的工会代表合影!</p> 人才引进回到故土 <p class="ql-block">1993年的五月某一天,上海新民晚报登了一条长宁区招聘中学教师的信息,老家的妹妹,告诉我有这机会,就赶紧来沪了解情况,参加面试。当时我母校和平中学的钟葆老师,张荫生校长十分给力,帮我联系长宁区人事局等单位,十分幸运我们俩人都被作为人才引进。1993年10月当时农师院的方世权校长书记,决定放行让我落叶归根,返回故土上海。从此以后我离开了工作24年的安徽第二故乡。</p> 五十多年后灵璧老友重相聚 <p class="ql-block">(250613)今天,我们曾经分配到安徽的莘莘学子又能欢聚一堂,回想当初来到安徽的四五零高地,在这里生活过、奋斗过、为当地的生态作出了自己的贡献。今天联系上的有谢德裕、严正、王宪、刘玉芬、(徐家勋目前生活在云南玉溪)等上海大学生;不幸去世的有顾治华、戚佩珊、姚乃光等;吳晶先生早已调入上海,任教于嘉定二中,现联系不上;临时来不了的还有朱伯茂、赵国平、阮晴红等。比我们早分到灵璧的还有华泉坤(也己故)、阮钦安等。后来成为工农兵学员的有刘海燕、王守勤、黄菊英、余民明(目前在青浦)等。</p> <p class="ql-block">与陈晓卿,刘海燕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这次聚餐的合影,前排左起是周忆韵,黄菊英,刘玉芬,刘海燕,后排左起是严正,谢德裕,王宪,王守勤!</p> <p class="ql-block">附录:一位名牌大学老五届大学生在鲍兴农场度过的岁月—刻骨铭心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谢谢袁皓先生写下的鲍兴农场生活记录,十分精采,回味无穷!</p> <p class="ql-block">01农场的第一个月</p><p class="ql-block">当天下午连部欢迎会后,各排学生进入各自宿舍。15分队三个排的宿舍,平行分布在干渠河边三栋红色砖瓦平房,每栋平房住一个排30余人。行李车仍未运来,大家翘首以盼。</p><p class="ql-block">“再教育”第一课。傍晚乌云密布,陡降大雨,连部命令“紧急抢场”!全连同学奔向一里外的15分队稻场。雨越下越大,稻场、田埂和小路,到处是烂泥。黑夜中传来惊呼声,有人从泥泞的田埂滑倒在稻田里,脚扭伤了。慌乱中有人眼镜甩到地上,摸不着了。</p><p class="ql-block">稻场木杆挂着一盏灯,只见装满稻谷的麻袋堆得像小土坡,还有一些未脱粒的稻株堆放在稻场四周。每只麻包近百斤重,没有任何搬运工具,也没穿雨衣和套鞋。暴雨意味着收割登场的粮食将毁于一旦,必须抢运到附近仓库里。</p><p class="ql-block">“军令如山倒”,能背的抢着背麻袋,体力差的的两人抬,还有的人双臂抱。我试试扛麻包,屏住气挺起腰,居然扛起来了。半个多小时来回五、六趟,腰真吃不消,双腿发软。全身透湿回到宿舍,分不清雨水汗水,无处洗澡。</p><p class="ql-block">同学们坐在木板床边发愣,可能是突如其来的“抢场”,弄得疲惫不堪,行李未到,每张木板床垫有一张草蓆,今晚如何是好?我从门外拾两块红砖当枕头,脖子垫着疼,忍着吧。蚊子肆意叮咬,随它了。一窝人躺在木板床上七嘴八舌,入场第一天的新鲜感云消雾散,心情沉重,预感今后的日子将异常艰难。</p><p class="ql-block">接受考验。8月12日上午,全连集中开会。指导员宣布各班长的任免名单,我担任三排12班班长,连队团支部委员,颇感忐忑不安。毕业之际,我是学校的保守派,“犯有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错误”的“走资派”儿子,选择我合适吗?指导员严肃告诫:“党支部决定是对你的信任”!思想改造,必须服从纪律,干得干,不干也得干。</p><p class="ql-block">一个月后的9月10日晚,全连“点名”。指导员宣布经营部批准,任命我担任三排副排长、分队团支部副书记,事先未征求意见。从班长到副排长仅仅一个月,就个人而言,组织任命意味着责任和信任,将我从学校被“冷落”、“抑郁”的傍徨中解脱出来。应消除顾虑,振作精神,那怕是只鸭子,也要硬着头皮爬上架子。</p><p class="ql-block">排长将我的床位移至宿舍中间,我俩木床并排,在同学高低床对面的正中位置,排长说“便于管理”。三排下属4个班35人,来之经济系、中文系、数学系和外文系。下属9、10、11、12班,各班明确分工,较一排、二排相比,三排生产任务复杂些。9班放水班,负责连队350亩稻田的水渠、水沟和田间水位管理。10班耕牛班11人,其中放牛组饲养员4人,饲养8条水牛。其余7人负责全连翻地耕田。11班和12班正常作业班。</p><p class="ql-block">生活艰苦。三排宿舍是50平米左右东西向的红砖平房,16张上下铺木板床整齐列为8排四行,除木板床和宿舍门边的脸盆架,没有任何生活用具。宿舍屋顶不漏雨,几扇窗户却漏风,刮风下雨怎么办?</p><p class="ql-block">米饭不限量,却连续三个星期冬瓜是主菜。我们是属于大学生“分配工作”,行政定23级,月工资47元,“国家干部待遇”。农场每人每月交伙食费13元,众人议论纷纷,不能经常外出买些菜改善伙食?连长一句话顶回来,“以后改善生活,靠自己动手,这是部队的传统”。与下放学生相比,农场生活环境和待遇强多了,还有什么话好说的?</p><p class="ql-block">15分队位于干渠木兰河边,雨后河边土坡上,草丛中布满地皮,形状绿油油的像木耳,黏糊糊的。这种绿色藻类植物生长在潮湿的土地上,雨后生长快,和紫菜效能一样,捡回晒干后可食用。冬瓜加上“地皮”炖汤,味道还行。</p><p class="ql-block">农场有不少水塘,农闲时连部组织挖藕,半天时间挖一大框。事务长从鲍兴镇买回几头小猪,隔三差五,同学上工途经猪圈伸长脖子张望,想吃肉就指望它了。三排有专人散养老鹅,10月1日应该可上桌加餐。</p><p class="ql-block">连部南面有大片菜地,分配倒各班,自由安排时间忙乎。逢休息日或农闲,各排自行组织整理小菜园,翻田、撒菜种、施肥、拔草、排水、修田沟。小青菜、鸡毛菜、西红柿、豆角、茄子等时令素菜,品种不少,想吃至少得熬三周。</p><p class="ql-block">农场没有自来水,全连饮用水取处是三排北侧与临近机炮连共用的一口“老井”,饮水资源有限,首先保证连队炊事班,不可井边洗涤衣物。</p><p class="ql-block">夏季干活,不洗澡难入眠。炊事班西侧是木兰河干渠,晚饭后大多数人带着毛巾和肥皂,赤膊跳入河边,流淌的河水洗涤身体,恢复疲劳,很是惬意。</p><p class="ql-block">炊事班只为每个班准备两个菜盆,一个装菜,一个盛汤。加餐菜盆不够,返回宿舍取脸盆,肥皂清洗数遍后用以盛菜。平时脸盆既洗脸又洗脚,睁着眼睛照样吃。</p> <p class="ql-block">02军事化管理</p><p class="ql-block">向解放军学习,实行全面严格的军事化管理,贯穿于世界观改造的全过程。</p><p class="ql-block">内务管理。清晨响起军号声,立即起床,规定时间里完成刷牙洗脸。被褥大小、颜色各异,必须叠成方块形,双手挤压上下四边,像豆腐干那样有棱有角。每天有人检查内务整理,全排同学逐一轮流,不符合标准,翻开重叠。脸盆统一放在两个门边的木架上,牙刷、牙膏、牙缸整齐排列,毛巾搭在脸盆边缘。</p><p class="ql-block">就餐纪律。各班长轮流担任就餐值班员,值班长在炊事班前吹哨,各排各班整队前往。伙房前100多平米的场地,没有桌椅板凳。按1至12班顺序站齐,饭前先唱“语录歌”。炊事员将盛满米饭的大木桶抬出来,各副班长按序号出列,端两个脸盆进厨房打菜。同学在木桶盛饭后,以菜盆为中心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就餐,12个班12个圈。</p><p class="ql-block">夜间值班。夜间值班岗位在连部南面的一个小屋岗哨,晚8点至次日清晨6点。两人一班,每班1小时,到点交接,全员轮岗。副班长以上干部实行午夜12点钟带班查岗,1人1小时。秋收连队稻谷登场后实行夜间稻场值班。</p><p class="ql-block">作息时间。部队连队一样,清晨起床,晚间熄灯听军号声。早饭后“天天读”1小时,晚饭后进行“晚点名”,各排劳动学习讲评。上午政治学习,下午出工劳动。</p><p class="ql-block">雨天不是开会就是各班排集体学习,行李箱统一放在连队储藏室,每周日开放一次。周日休息,每排只允许三、五人外出。为统一军纪,连队提供部队旧军服(上衣),10元一件,重要活动统一着装。</p><p class="ql-block">相形见绌。每逢通知“今晚看电影”,大家兴高采烈,可以准时或提前收工。下工后早早按解放军连队一样,井字形绳索打好背包,整队前往二里外营部稻场。2个学生连加上3个步兵连队,每个连队三排,每个排后30多人,5个连队500余人将稻场挤得满满的。电影放映前,各连相互拉歌,此起彼伏。两个学生连队并排靠拢,相互热烈交流,也有窃窃私语(14分队有一半是女同学)。严格的纪律管理中久别重逢比啥都开心。学生连队与临近的部队连队相比,泾渭分明,相形见绌。</p><p class="ql-block">政治教育。集中学习毛主席“五七指示”,理解接受“再教育”的重要意义;学习解放军连队管理条例,突出三八作风培养;贯彻创建四好连队文件,开展“五好战士”活动。学习形式以班为单位,集体读文件,组织讨论,人人发言。</p> <p class="ql-block">03大田劳动从薅草开始</p><p class="ql-block">15分队稻田面积约300多亩,原农场劳动的安徽大学生春耕栽下的近水稻已长至膝盖高,正值生长期。入农场后的第6天开始,两周时间稻田薅草(手工拔草),来农场第一次下水田。连长说“生长期至少需要薅两遍”。</p><p class="ql-block">薅草是水稻生长期田间管理的主要环节,影响稻田产量和稻种纯度。看似轻活一点不轻,稗草长得一般比稻株高,稗草叶片无芒光滑,不难分辨。但其根系在土壤中与稻根搅裹在一起,拔除它容易伤及稻根。稗草生存力极强,被折断的草茎留在泥土里,必须使劲拔,否则几天后还冒出水面。</p><p class="ql-block">八月盛暑火辣,气温常是36-38高温,长时间弯腰拔草,最要命的是腰部疼痛。田埂被晒得滚烫,稻田里的水热哄哄的,一点风都没有,空气凝固不透气,如同大蒸笼。人在树荫下都汗流侠背,何况终日头顶炙热的阳光,感觉老是昏昏沉沉。出工第二天,三排有3人头晕腿软,趴在田埂上,被送进牛棚休息。持续多日水田作业,有人膝盖关节疼痛,站不稳又跪不下。有人脸色灰白,恶心想吐。更多人脚底被小石块、小螺蛳划破,污水浸泡,痛楚钻心。不到休息时间谁都不可上田埂。几乎所有人的手指关节被坚韧的稗草径勒得通红,双腿被膝盖高的稻茫尖划出红印,稻株间蚊虫肆意“围攻”,全身“伤痕累累”。收工后洗清脚丫,翻找各种膏药涂抹小腿。</p><p class="ql-block">穿鞋下田可避免伤脚,穿长裤可防止稻茫划破小腿,但腰疼问题解决不了。一些人跪在水田里,时间长了膝盖也难受,站起来再干会,如此反复轮回。学生总有办法,几天后一种除草杆出现在劳动中。一些同学四处寻来长竹竿,动手制作“除草杆”。洗刷衣物的巴掌宽毛刷板,钉上几个长铁钉,细铁丝或绳索扎紧固定在在长杆头。薅草时不用弯腰,只需在稻株行距之间前后拉动竹竿,一般杂草即可连根除去,若是稗草还需手工拔。连长检查作业进度,立即叫停。“剩那麽多稗子,不是还要弯腰拔”?“脱裤子放屁,统统收掉”!晚点名时指导员训话,“咱们农场都是稻田,天天需要赤脚水田干活,你们要有思想准备。”连续几天晚,各班联系“除草杆”问题,学习“一不拍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开展无产阶级“苦乐观”讨论。是啊,水稻生长期除撒化肥(尿素)轻松些,前后至少来两遍薅草,来农场就是要有吃苦准备,才刚刚开始受不了?</p><p class="ql-block">几天水田作业,同学似乎悟出点道道。双手尽量避开稻株,顺稗草茎深进泥土里,捏紧稗草茎,使劲往上提。开始拔草效率低,动作要领熟练后,自然加快。没有人请假,也没有离开水田,平时会嚷嚷的这些天都忍着,生怕被人说“经不住考验”。8月29日止,全连完成第一轮薅草任务。“晚点名”排长表扬一些好同学,连部墙表扬各班好人好事,三排3位同学递交入团申请。</p> <p class="ql-block">04第一场硬仗</p><p class="ql-block">秋收是进农场的第场一场硬仗,10月28日至11月13日,完成收割、登场、脱粒、翻晒、装包等任务。早晨“天天读”,连队组织学习英雄模范事迹,批判资产阶级“活命哲学”。连长大声说“把政治气氛搞的浓浓的,把团结搞得好好的,把士气顾得足足的,保证出色完成任务”。</p><p class="ql-block">秋收持续两周,前几天从早8至傍晚7点,每日割稻10--11个小时。各班排高举毛主席画像和语录版,整队出工。全连三个排分布于三块农田,各排长在后压阵,副排长在前,收割大军一线排开,各班各排开展劳动竞赛,热火朝天。</p><p class="ql-block">开镰初始,收割进度缓慢。客观原因是断断续续十余天下雨,加上台风侵袭。河流、水渠水位升高,部分稻田水量过多排不出,致使部分地势低的水稻成片倒伏,收割难度增加。割稻是体力活,容易受伤,也难免腰部疼痛,人人手掌被镰刀把柄磨出血泡。晚间自己想办法,用针挑破水泡,贴上膏药以缓解酸痛,或擦红药水消毒。被镰刀划破手指,抹上药膏简单包扎。晚点名时排长总结劳动情况,再次讲解割稻动作要领,班组同学进行简单交流。</p><p class="ql-block">早在学校下乡支援秋收时学过割稻,我十分佩服农民那种动作利索,一气呵成的收割节奏感。仔细观察排长的割稻动作,请会割稻的同学指点帮助,很快掌握动作要领。双腿扎开站稳,左臂拢稻于腋下,左手抓住稻株,右臂发力,镰刀贴近地面往右侧拉刀锋,然后右转身,左手将一把稻子轻放身后,割下的稻株需要身后整齐排列。把握好割稻节奏,既省力又安全,自认感觉良好,腰部还能撑二、三天。戴手套捏不紧刀把,影响使力,手掌仍然会磨出水泡。我坚持不戴手套,熬几天就长出老茧,不再有疼痛感。田头休息时,排长要求我向介绍割稻体会,有同学摊开手掌让我看,血迹斑斑,我张开双手给他看,大家都一样。</p><p class="ql-block">连队没有拖拉机,水稻收割后只能人工挑稻登场。每人一条木扁担,两根粗麻绳。割下的成排稻株整齐垒成齐胸高,全身压下,麻绳距中扎紧,打结处绳索形成环形。扁担两头穿过两头绳结,挺起起腰杆即可挑起行走。同学高矮不等,体力强弱不均,可多可少。有人压不实扎不紧,刚起身稻株立马散开,会干能干的出手相助。每一轮次一个班八、九个人一起下田,同时起身,不让一人掉队。体力弱的人面孔憋的通红,起身后双腿蹒跚晃悠,休息时我说“能挑多少是多少。”</p><p class="ql-block">上小学六年级时常去粮店,50斤大米一路背回家,农场挑稻自信没有多大困难。第一天挑我掌握80斤左右,有同学一担百余斤,令我钦佩。第二天,我将稻垛堆得齐肩高,每担约近百斤。其实最重的农活也有“学问”,最远的稻田距稻场有二、三里路,田埂行走途中保持身体平衡,学会协调换肩,可减轻肩膀压力。步履节奏和扁担上下幅度协调同步,行走中随扁担两头上抬时一瞬间,微微低头,迅速扭动腰部,借力调整扁担换肩。挺住腰,换肩快,动作协调,可在田埂连续走百把米。</p><p class="ql-block">勇气是环境逼出来的,坚强是苦难熬出来的。精疲力尽时谁不想在树下阴凉处多休息会?未到中间规定时间还真不可以休息,否则怎么带队伍?谁不是肩膀疼腰发软?咬牙坚持,肩膀发麻,疼痛会消失。好像学校里跑长,过了“极点”双腿反而轻松了。傍晚收工时才陡然感觉腰似乎被折断,双肩红肿得老高,擦汗摸一把都疼。改造世界观,磨炼筋骨,当然既苦又累。没有勇气面对磨难,怎么去实践毛主席的“五七指示”,谈何接受“再教育”,想通这个简单的道理,心理上就没有那么痛苦。闯过这一关,政治觉悟向前迈一大步,这就是所谓“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主观世界”。</p><p class="ql-block">11月初,收割继续进行,同时开始昼夜稻场脱粒。稻场脱粒第5天,下午出工感觉不好,脸发烫头发晕,收工时晃晃悠悠。晚饭青菜汤泡米饭,小半碗未吃完。浑身发热,体温39度,不停的喝水。不愿意大家看到我难受的摸样,只身一人去附近河边,阵阵寒风拂面,似乎舒服些,这不是小资产阶级虚荣心。熄灯闭上眼,屋顶摇晃,迷糊中宿舍里堆满稻谷,稻穗和麻袋围在身边,盖在身上,惊醒后方知是梦景。</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出工,同学触摸我额头,“噶烫,吓人哦!”卫生员测量体温39.5度,排长“命令”宿舍休息一天,准时服退烧药。炊事班专门送热水瓶放在床边,中午还熬小米稀粥送来,嘘寒问暖。下午4点体温回落到37.6度。去炊事班喝一碗粥,吃个馒头。有胃口想吃饭,说明身体开始恢复。同学们还在稻场干活,我扛着锹把跟9班巡视稻田放水。午夜收工同学告诉我,稻场脱粒基本完成,倍感欣慰。此次高烧前后2天,来势汹汹,去得也快。连队总结会上连长说15分队秋收任务进度比部队还快。</p><p class="ql-block">11月14日,接受新任务。我率二排和三排30余人,支援解放军一连的秋收。我们顶着大风来到一连稻场,干部战士整齐列队,拍手欢迎,“向大学生学习”!一连收割面积大,稻子堆积如山,起码还得干几天。上午我们堆土胚,修建牛棚。下午割稻,一些稻田水未排尽,一些同学站在田埂上缩手无策。我义不容辞,带头脱去球鞋,赤脚下田。附近官兵投来赞许的眼神,感觉心里热乎乎的。</p> <p class="ql-block">05 学农活长技能</p><p class="ql-block">学习农业基础知识,掌握农田劳动技能,是“改造世界观”,“改造思想”的重要途径。</p><p class="ql-block">“泡稻种”。春耕需要栽秧,秧苗需要稻种催芽,催芽需经过“浸种”处理。“浸种催芽”(俗称“泡稻种”)是春耕水稻种植的第一项农活,技术要求较强。我和12班几位同学到营部大澡堂隔壁的锅炉房,营部技术员提前到达等候。一只大灯泡吊在天花板上,直径约1.5米的大铁锅架在锅台上,灶头边一堆煤炭。稻种冷水浸泡一天后放入大锅,然后大锅下方煤燃烧加热,技术员边操作边指导。加热过程中温度器不时插入大锅观察,控制35度至40度之间,高于40度适当加入冷水。白天夜间两班倒,监控调整温度。为使稻种均衡受热,催芽全程还应定时用铁锨不停上下翻炒。二、三天后,稻种露出约2-3毫米长的黄色芽头,稻种装入麻袋,运往秧田播种,即可进行秧苗培育。全连春耕秧田所需要的稻芽,全部由学生独立完成。</p><p class="ql-block">做秧田。春耕栽秧的第二项准备工序,做“秧田”。秧田是培育早稻秧苗的,约15天后秧苗长到5、6寸,方可拔秧,运至稻田栽秧。</p><p class="ql-block">春暖花开,春意盎然,是城里人的对初春美好意境的描述,我们这些在农场种地的却有完全不同的感受。江淮地区的3月中旬,清晨气温5-7度,寒意椮骨,上身着毛衣外套棉袄,赤脚下水田。从河底挖出乌黑的泥土搬运到田埂,平均覆盖秧田,然后用泥板拖平,划分排水槽,横竖“一线”。阳光下,整理后的秧田平坦如同镜面,微微泛亮。浸泡过的稻种被运到田埂,众人用脸盆盛满稻种,进秧田水沟撒种。撒种密度不易过密,也不可过疏。</p><p class="ql-block">劳动休息时坐在田埂上,用秧田水清洗沾满稀泥的小腿肚,10分钟后继续下田,每日反复多次。三、四天后,许多人小腿皮肤呈现细小的红色网状裂缝,有的还渗血,微微生疼。连长解释道:“皮肤娇嫩,天气寒冷,整天泡在冷水里,一会湿一会干,皮肤嫩受不住,几天后可恢复,不用担心”。有效的方法是出工前在小腿涂上凡士林,保持皮肤湿润。</p><p class="ql-block">学插秧。人工栽秧讲究队形,先后有序下田,速度基本一致,位于中间的落后者略显狼狈。我在前作业,尽量控制速度,以避免后面同学压力过大。左手抓一把秧苗,拇指和中指分蘖秧苗,右手拇指与中指、食指捏紧一撮,插入水中土壤。双腿岔开,一排六束,每束三、四根苗。左脚外两束,中间两束,右脚外两束。双脚保持前后直线后移。有人老是“飘秧”,才栽的秧苗一会飘在水面,毛病在于双脚后移未成直线,秧苗插不进土壤。</p><p class="ql-block">学放水。合理控制稻田各生长期水量是农田管理重要环节,9班通过开挖或填埋田埂的缺口,“进水”和“排水”进行调节。生长期和稻穗收浆期水位适中,以保持稻田中土壤有充分的氧气,排出土壤中有害物质;收割期排水,春耕前放水,湿润稻田。我定期跟9班出工,及时了解稻田水位情况,报告排长。雨季来临,全连学习或休息,9班每天身披雨衣照样出工,观察水情水渠和稻田水位。他们都是数学系同学,班长能吃苦,作风细致严谨,排长和我比较放心。</p><p class="ql-block">学犁田。先后多次随10班出工,学习驾牛犁田。所谓驾驭技能,是指人、水牛和铧犁,三者融为一体。</p><p class="ql-block">10班长安排最听使唤的一条水牛给我,交待要领,让我大胆操作。右手扶稳铧犁把柄,左手牵牛绳,“收、甩、送、转”等动作要清楚,吆喝声要清晰响亮,甩绳配合“口令”,使水牛感觉到人发出的“指令”。铧犁把抬得过高,犁刀入地过深易卡死,抬低了犁刀滑地而过,退回重来。犁田过程中行走和犁刀保持直线,田头水牛转向时及时提起沉重的犁铧,小心翼翼,防止被铧犁碰伤。第一次驾驭水牛,这家伙摆动硕大的屁股,拖犁磨磨唧唧,任凭你大声吆喝,不停挥鞭,它毫不在乎。不到一小时败下阵,嗓子嘶哑,胳膊酸痛,可见10班同学平时的劳动强度。以后几次来10班专门找这头牛,它似乎有些认识我,犁田省劲多了。学习犁田,拉近与牛班同学的关系,更多了解他们的劳动特点和作业规律。</p> <p class="ql-block">06我重病住院急症(刪)</p><p class="ql-block">07难忘“双枪”</p><p class="ql-block">1971年的农场“双抢”前后16天,分为两个阶段。7月14日至7月19日抢收早稻、登场、脱粒。7月19日至7月末抢种晚稻。正值高温炎热,任务重时节紧,一项接一项,日夜连续作战,进场一年来最艰难、最难熬的一场硬仗。</p><p class="ql-block">7月13日中午排长召集班长开会,各班跃跃欲试,情绪高涨。见鬼了!出院才两周,今日又发热,体温38.5度。拼命喝热水,促使排汗。傍晚体温急剧上升至41度,赶紧服用退烧药,一个小时后浑身发汗,晚饭勉强喝半碗粥。午夜后迷迷糊糊,一直熬到佛晓。次日清晨体温降到38.7度。我曾在连队动员大会上表决心,“双抢”是批判“活命哲学”的战场,是树立无产阶级“苦乐观”的大课堂,是检验“再教育”成果的大考。说话要算数!清晨4点,我坚持和同学一起出工。</p><p class="ql-block">按惯例,排副率先下田,排长押尾。今天排长照顾我,安排我在12班最后。休息时触摸额头,完全退烧了,身体轻松不少。全连100多名同学散布在广阔的稻田中,田埂上插着红旗和“语录牌”,田间传来一片“刷刷”的割稻声,大喇叭播放着革命歌曲,被一股精神力量支撑着。我的割稻技能与农村来的不相上下,虽是“病人”,有能力紧跟住前一位同学。不一会,汗水浸透内衣和长裤,说明体内循环恢复正常。要命的是腰部疼痛加剧,时有头晕眼花,应该是退烧后反映。直起腰原地站立喘几口气,坚持不落伍,总比呆在宿舍里好。为避开中午烈日暴晒,防止减少“伤员”,连部决定每天清晨4点出工,11点收工,下午3点出工,晚8点收工。午饭我和大家一样“狼吞虎咽”,饭后抓紧休息睡一个小时,以尽快恢复体力。经过近一年的劳动锤炼,同学身体普遍强壮,腰板硬实。体力差些的也能掌握轧稻、捆稻等技能。田埂行进途中尽量减少休息,以免稻穗散落,亲手种下的水稻,格外珍惜“颗粒归仓”。</p><p class="ql-block">割稻第三天,临近作业区传来一阵呼叫声:“有同学被蛇咬了!”我迅速跑过去,已经有人围在Ν同学周围。他坐在田埂上,紧闭双眼,双手掐着右小腿,“刚刚在田里突然感觉右脚面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好像一条蛇滑过去”。右小腿脚面浮肿,明显有两个红点,看来被毒蛇咬伤,立即被俩人背着送营部卫生所。晚间传来消息,处理及时,脱离危险。从这以后,只要是稻田作业,总有人带着细竹竿不时在水中或草丛中划拨,为自己壮胆。</p><p class="ql-block">7月16日,气温38度。三排任务上午5点起床,稻田挑稻。下午至晚10点,稻场脱粒。半机械化脱粒,神经高度紧张,需防止手指碰伤,警惕疲劳犯困发生事故。双手抓住成捆的稻株,放在不停滚动的脱粒机上翻动,稻穗被电动机带动旋转的滚轴齿轮摩擦分离。脱粒后的稻把放在一边。几台脱粒机滚轴高速转动,发出巨大的“哗啦哗啦”刺耳噪音,稻场上草灰、尘土和稻茫漫天飞舞,人人满头沾草。微小的稻茫不时粘进脖子,飞进汗衫,浑身刺痒。脱粒机“休息”间歇,陡然感觉浑身发冷,可能是出汗风吹所致,赶紧加穿外套。</p><p class="ql-block">“双抢”第一阶段任务基本结束,营部评比完成“抢收”任务成绩,机炮连和我们15分队名列全营前茅。</p><p class="ql-block">7月20日起,“双抢”进入第二阶段,抢种晚稻。直播机、人工撒种和人工插秧,三者同时并举,力争在限定时间内完成300亩晚稻抢种任务。人工栽秧,是春耕春种的主要方式。一些人专门蹲在秧田里拔秧苗,扎把后抛上田埂,一些人负责挑(抬)秧苗搬运到田头,将秧苗甩进稻田,更多的人水田弯腰栽秧。连部巡查发现几块昨天栽下的秧苗,今天出现“漂秧”,休息时我将大家召集在田埂上,由栽秧技术好的同学为大家“补课”。</p><p class="ql-block">今年连队选择部分稻田试点半机械化的“植播机”栽秧。浸泡发芽的稻种,放入“植播机”上端长盒子里,盒底部位有六个孔,两则绳索拉动“植播机”,铁转轮带动木盒下滚轴转动,稻种经过六个小孔下落水田。3人配合操作,1人控制“植播机”前行,两端2人肩背绳索拖拉。栽秧速度是人工的数倍,单台机一天作业可完成10多亩地,极大加快栽秧进度。</p><p class="ql-block">7月25日下午,全连终于完成晚稻300亩“抢种”任务。“双抢”开镰至今整整13天,夜以继日,连续奋战,每天只睡4、5个小时。成片成行的秧苗齐刷刷排列在水田里,仓库里装满稻谷的麻袋堆积如山。艰苦的付出换来丰收的喜悦,深刻感悟“劳动创造世界”,“双抢”全考验我们的革命意志,净化我们的心灵。</p> <p class="ql-block">08 冬季施工</p><p class="ql-block">15分队先后二次经历冬季农田改造基本建设。第一次1970年11月15日至次年2月初,第二次1971从11月中旬至12月中旬,此时已临近农场大学生“再分配”。</p><p class="ql-block">施工正值一年中最寒冷季节,夜晚零下4度至零下6度是常态。平整农田,将一些地势高的稻田土壤搬运到地势低的稻田,填平整理沟、塘、围、条、渠,修整水沟和田埂,以改善水稻生产条件。除下雨下雪、严重冰冻期外天天出工。挖、抬、扛、填,样样活不轻。连部召开动员大会,学习毛主席著作“愚公移山”,“苦干加巧干,奋战五十天,施工练红心!”摩拳擦掌,各班个人写“决心书”。 </p><p class="ql-block">施工前几天,全连平均每人完成土方4立方米,未达预定目标。晚饭后连部召开班排干部会分析原因。掘土缓慢,人力少技能差,抬土挑土等候时间长,突破点是挖土速度。各班开展劳动竞赛,体力稍弱的一字排开,负责用铁铲挖土,体力强的双人竹杠抬或单人扁担挑。只要用心,掌握挖土技能不难。铁锹下刀时一手抓紧锹把头,一手握紧把杆,右脚踏住铁锹两侧的凸起处,发力踩下。先左右各斜切一刀,再垂直切进土壤约20公分深,利用杠杆原理翘起整块方形土块。动作熟练不仅省劲,而且加快挖土进度。人人争先恐后,半小时后身体发热冒汗,抬土和挑担的,几个往返来回,汗流满面,棉袄统统被甩在田埂上。个个干劲十足,施工进度明显加快。</p><p class="ql-block">9班数学系Z同学不畏寒冷,多次脱去棉衣和毛衣,穿着单衬衣,甩起身架,站在土坡上拉开嗓子,演唱京剧样板戏,同学一片喝彩声。他开朗直率,表现欲强,不在乎他人说三道四,无论是重活还是脏活都卖力抢着上。晚间窝在床上,打着手电筒给上海女朋友写信。有人看不惯,也有人调侃他“出风头”,他从不计较。我坚持表扬他勇于吃苦的精神,冬季施工期间两次被评为连队“好同志”。 第二次冬季施工始于1971年秋收结束后的11月中旬,此时离“再分配”离开农场只有一个月,除非有紧急任务,每日出工半天,学习半天。各班排准备个人小结,党团组织工作总结。12月12日,全连干群拍合影照。个人分配去向早已传开,大家耐心等待营部公布的最终“再分配”方案。12月15日,所有同学都收到“报到通知”,没有一人吵闹。</p><p class="ql-block">12月20日上午10点,还是敞篷卡车送我们去合肥火车站,不同的是,行李车随行。营部领导和连长、指导员站在干渠木兰河大桥上,挥手和我们告别,依依不舍。</p> <p class="ql-block">09感悟</p><p class="ql-block">离开农场,最留恋的还是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们。我是副排长,形式上与同学是上下级的“官兵关系”,但从接受“再教育”、“改造世界观”的本质意义上看,都是平等的军垦农场普通一员。来之复旦不同系别的同学汇聚在一起,从互相陌生到亲密无间,同食一锅饭,同饮一口井,同寝一屋下。相同的命运和责任将彼此紧紧联系在一起。我们都曾埋怨、沮丧、迷茫、动摇、痛苦,共同走过这段坎坷艰辛的旅程中,忠诚履行副排长一职,尽管尚有许多不足,我尽力了,问心无愧。</p><p class="ql-block">进农场不久,我曾主动与经济系C同学进行一次慎重的谈话。学校里他曾是班级“勤务组长”(班级负责人),现在分在一个班,每天见面总感别扭,他不自在我也难受。一天晚间我约他到河边散步,开门见山,言简意赅。“我是班长,今后我们既往不咎,以后好好相处。我工作能力和工作方法不足之处,多多提醒,绝对不会打击报复,我俩重新开始”,他微微点头。看得出他理解了我的直率和宽容,交流前后10分钟,双方都卸下思想包袱。我是班长,思想疙瘩应由我主动解开,坦坦荡荡,真诚对待同学,不仅是义务责任所在,也是思想改造中的“自我革命”。</p><p class="ql-block">我和数学系的K同学结成“一对红”。他的性格内向,体质虚弱,患有胃病,劳动中总是不声不响。进农场不久写入团申请书。我鼓励他学习时要主动自觉暴露思想,对照分析。小组会上他说“来农场时间不长,最大的收获是发现身上的弱点,世界观上与工农兵差距大”。我跟他说我们是一样的,我愿意和你互相学习,共同进步。</p> <p class="ql-block">10重返当年鲍兴农场</p><p class="ql-block">2018年10月的一天,我和居住在合肥的农场同学11人相约,重返鲍兴农场,六安市林业局工作人员介绍“农场早已划归我们管理”。木兰河大桥下流淌的河水变绿了,河边高坡上的炊事班食堂不见踪影。三栋学生宿舍大门挂着大铁锁,周围杂草丛生,当时学生种植的几棵树苗如今长成参天大树。三排北侧的“老古井”埋没在乱草中,井口几块石板封盖。漫步田埂,规划有序的水渠纵横交错,一望无垠金黄色的稻浪随风摇曳。500天的日日夜夜的那些往事,一页页、一件件浮现在眼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条田埂、每一个稻场,浸润着我们青春的汗水和付出,见证着我们接受“思想改造”的艰难历程。 </p><p class="ql-block">大学生到军事化农场劳动锻炼,是文革“特殊时期”的产物,是那个时期标志性痕迹,以后的大学生不可能再有这样的经历。离别农场之际,同学感言:“今后遇到再苦再难的日子,都不在话下”,这不是接受“再教育”的成果吗?我们如今皓首苍颜,如何理解人生的这段经历特殊经历?工作和生活环境不同,职业经历各异,各人认知难免一致。但毫无疑义,它是我们走向社会、真实认识世界的第一步,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文稿资料源于作者《农场日记》和《农场工作手册》,所述均为本人亲身经历,有误之处本人负责。) </p>